第5章(3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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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面上有许多小船。我们一群人顺着滨河路前行,进入了道路尽头龟山公园的大门,地上到处都是纸屑,可见今天公园里的游客很少。
  在公园门口,我们回首再次遥望保津川与岚山新叶嫩绿的景色。对岸的小瀑布倾泻直下。
  “美景就是地狱呀!”柏木又讲了一句。
  我一直认为柏木是胡乱猜测的,但是我也只能仿照他,尝试将这美景看成地狱。这样的努力并不是徒劳。这是因为地狱的确是在眼前的这一片翠绿、寂静以及漫不经心的风景中摇晃。地狱的出现好像不管白天黑夜,它是随心所欲、特立独行的。仿佛只要我们召唤一声,它就会马上出现在那里。
  据说吉野山上的樱树在13世纪时就移植到了岚山上,现今,已全部长出嫩叶来了。但只要过了花期,在这里,樱花也就只是如同去世的美人的名字一样的一个称呼而已。
  龟山公园中最多的就是松树,因此看不到季节色彩的轮回。这是一座高低起伏的大公园,松树树干挺拔,一片树叶都没有,光秃秃的,数不胜数,纵横交错,使得公园景观的远近之感很不安定。
  一条宽广且迂回的路将公园包围了起来,感觉刚登上去立马又走下坡一样,树墩子、灌木以及小松树随处可见,还有一块大白岩石,一半埋在了地下,周围是盛开的紫红杜鹃花。这种颜色在阴沉的天空的衬托下充满了恶意。
  一对年轻男女坐在架设于洼地中的秋千上。我们从他们的身旁登上小山,在山顶一座伞形顶的亭榭中休息。从这里眺望东方,公园的全貌尽收眼底;眺望西方,则能够俯视树木葱郁的保津川的流水。秋千不停地发出咬牙般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传到亭子里。
  小姐摊开了小包裹。柏木说过不需要准备盒饭,果真如此。摊开的包裹上面放置着四份三明治,还有很难买到的外国点心,还有只有占领军才能用的、在黑市上才能买到的三得利威士忌。听说,京都是京阪神地区的黑市买卖中心。
  我几乎不会喝酒。不过,我和柏木还是对面前的酒杯合掌膜拜,然后接过她递过来的酒杯。两名女子则喝水壶中的红茶。
  对于小姐与柏木这样亲密的关系,我迄今还半信半疑。不知道这名高冷的女子,为何会这样殷勤地对待柏木这样一个长着内翻足的穷书生。喝了两三杯酒之后,柏木好像回答我的疑问一般说道:
  “刚刚我们在电车上争吵。是因为她家逼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她却非常懦弱,眼看就要顺从了,因此我半安慰半威胁地说,我一定要阻止这桩婚事!”
  原本不应该当着当事人的面说这种话,但是柏木居然当小姐是空气,口无遮拦地讲出了这样的话。小姐听完之后,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她的柔嫩的脖颈上戴着一条由陶片串成的蓝色项链,在阴沉的天空的衬托下,她那卷曲着的秀发烘托得她那过于鲜明的相貌有些朦胧了。正是因为眼睛过于莹润,所以唯独看到她的眼睛时才会感到生动的裸露。她那极富挑逗性的嘴唇微微张开着,两片嘴唇之间细小的缝隙里露出一排细尖、晶亮且洁白的牙齿,看上去像小动物的牙齿。
  “痛呀!痛呀!”柏木忽然弯下腰按着小腿开始呻吟起来。我急忙蹲下来照看他,他却把我推开了,冷笑着给我递了一个眼色。我抽回了手。
  “痛呀!痛呀!”柏木再次佯装呻吟。我不自主地望了一眼身旁的小姐。她脸上的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眼神失去冷静,焦虑得嘴巴不停地颤抖,只有冷漠的高鼻子仍旧不动声色,与其他地方形成了奇特的对比,打破了脸部的协调和平衡。
  “忍住!忍住!我立刻就为你医治!立刻!”她大声说着。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旁若无人地高声呼喊。她伸长脖子,抬起头环顾一圈,忽然在亭榭的石头上跪了下来,将柏木的小腿抱住用脸颊轻轻摩擦,最后竟然在小腿上吻了吻。
  当时的那种恐惧再次袭来。我看了一眼房东姑娘。她正看着其他地方,依然哼着歌曲。
  此时,我感觉阳光从云隙中洒了下来,可能也是我的错觉。不过,宁静的公园全景的构图开始变得不和谐,我们周围澄明的画面,那些松林、闪光的河流、远处的群山、洁白的岩石、零零散散的杜鹃花……都充斥在画面的每个角落,感觉整个画面上都是细微的裂痕。
  事实上理应出现的奇迹已经出现了。柏木的呻吟声逐渐停止了。他抬起头,在抬起的那一刹那,再次递给我一个冷笑的眼神。
  “好了!真是神奇呀。痛起来的时候,经过你的这翻治疗,立马就不痛了。”
  于是,他用双手将女子的秀发攥住举了起来。被攥住秀发的女子面带一副忠诚的小狗似的表情,抬头望着柏木,笑了。阴郁的天空,光线昏暗,漂亮小姐的容貌瞬间在我的眼中变成了柏木之前说的六十多岁老太婆的容貌。
  ……完成这一奇迹之后的柏木变得开心了,都快要疯了。他放声大笑,猝不及防地抱起女子放到膝上,开始亲吻。他的笑声在洼地松林的树梢上回旋,很久很久。
  “为什么不说话呀,”柏木对着沉默的我说道,“专门带了一位姑娘给你,但是你……你是害怕她会因为你的结巴而耻笑你吗?结巴!结巴!说不准她就喜欢你的结巴呢?”
  “他结巴吗?”房东姑娘仿佛这才注意到我,“这样讲,《三个残疾人》[19]中的两个已经凑齐了呢。”
  我被这句话猛烈地刺伤了,无地自容。但是,很奇怪,我对姑娘的厌恶,却伴随着一阵头晕目眩变成了一种突发的欲望。
  “咱们分两组去哪里藏一下吧。过两个小时再返回这个亭榭。”柏木一边俯瞰着不停地荡着秋千的情侣一边吩咐道。
  我与柏木和小姐分开以后,便和房东女儿一起从亭榭的山丘朝北走下去,接着又从东面迂回,爬上了缓坡。
  “他将小姐看作‘圣女’呢,一直耍那个手段。”姑娘说。
  我结结巴巴地反问了一句:
  “你、你如何得、得知的?”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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