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琉璃易碎(10 /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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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他话语中隐藏的事实震惊,他的话逐步证实了我的猜测,可我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我转眼朝白幂望了过去,却见他微闭了眼,仿佛已然睡着了。而白问鼎呆呆站立一旁,脸色苍白,头上发髻散乱,眼睛狠狠地盯着耶律齐,仿佛要将他吃了落肚。
  他身上的尊贵高雅全已不见了影子,我忽然间有些可怜他,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那么,他对白幂那奇特的表现,便有了解释。白幂成了他的二弟,两人之间已有了不可逾越的鸿沟。更何况,这鸿沟在“她”取代了其兄长的地位之时,便已经存在?
  “紫凤公主……别来无恙?”耶律齐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想当年本王千里迢迢求娶于你,可你带给本王的是什么?是毫不留情的劫杀,本王的三弟五弟就死于你手!一直以来,本王都很欣赏你,所以本王向长生天发誓,一定要将你娶回交趾,和本王的三弟五弟葬在一起!”他含眉浅笑,轻言细语,眼眸却冷凝似冰。
  所以多年之后,他向定周进贡,布下陷阱,想要捉拿于她。
  “白问鼎”早已不是白问鼎。
  紫凤公主垂头不语,隔了良久,才抬起头来,散乱的发丝披在她的脸上,使她光洁如玉的脸投下了几丝阴影,可瞬时之时,她脸上表情又恢复到了白问鼎的清冷高洁:“就凭你?”她哈哈一笑,“不过是一个小国寡民的王子……”
  她的话让耶律齐脸色变得几近透明:“你若嫁到交趾,将是我交趾最尊贵的王后,定周也会获得数不清的珠玉珍宝,哪会像现在这样支左诎右,国库空虚?”他轻声一叹,“那定周朝的皇位,当真那么好坐?又或是你为的,不过是他?”
  他拿手一指,指向了白幂,白幂却仿佛没有听见,依旧闭了双目。
  他没有答话,那观主答话了,她冷笑一声:“她当然是为了他,如果不是因为她,武崇帝又怎么会收一个异姓的养子?她给了宁亲王至高之位,以为可以将他操纵于手里,可也要人家接受才行啊!”
  她的话音语调带了些讥讽嘲笑,甚至有些阴阳怪气,仿佛要将多年的积怨一次发泄,这观主又是谁?和紫凤公主又有什么恩怨?
  紫凤公主却没有应和她的讥讽,反而缓步走到堂间的宝椅之上坐下,这才轻声道:“武雀是受了你命令才下了杀手吧?”
  谁是武雀?
  观主的脸色倏忽之间便变了变,望向地上被折了脖子的假郡主,忽而笑了:“紫凤公主,你对人薄情寡恩,她背叛你,你不应该感觉奇怪才是。”
  原来我们大家都想错了,并不是“白问鼎”下的诛杀令,皇姐的死是因为观主,这武雀就是假扮我的人,也是受了观主的命令诛杀了灵萱长公主。
  紫凤公主点了点头叹道:“一个旧朝公主是不会知道我的秘密的,知道我秘密的人,反而是身边人。”她叹息着往白幂那里望了过去,容颜依旧,风采依然,可因为我知道了她的身份,总感觉她此时的样子不伦不类,再也没了以往的尊贵端华。
  她含笑往观主那里望了过去:“那么,执掌参曹外府的明尘法师,又会是谁呢?”她慢慢地轻磕桌面,“在本王看来,这位吟唱着染花词的人会知道。”
  她的视线望向了娘亲,正是娘亲的吟唱,才使得夏添被这观主所救,她唱的那首歌,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
  我转头朝她望了过去,只见她裙裾垂地,侧身坐于椅子之上,室内的灯光将她的身影蒙上了一层绒光,优雅端然,仿佛一朵盛开于黑暗中的幽兰,发着淡淡暗香。
  “公主殿下还记得我这个旧人?”娘亲轻声笑道。
  紫凤公主脸色变了又变,终道:“彩嫣,你是彩嫣,不可能……”
  “有国艳带酒,天香染袂……公主那时候常要奴婢帮公主梳双仙髻,再折了长枝的牡丹簪于头上。公主那时最喜欢国色天香的牡丹花的,可如今,公主的太子府怕是连牡丹都不敢栽种了吧?奴婢得蒙公主恩宠,当年派人刺杀吕贵妃时,混乱之中,让人顺手刺中了奴婢,可奴婢命大,离要害部位偏离了少许,让奴婢得以生存。这么多年了,奴婢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当年就那么巧,奴婢不拿了匹杏香缎送往吕贵妃处,怎么这无妄之灾就落到了奴婢的身上?直至看到太子殿下的那一刻起,奴婢才明白,原来直至那时开始,公主就有大志,有大志的人自然得除去那些对她大志有阻碍之人了,奴婢自少时开始就陪伴公主,侍候公主多年,原是最了解公主的人,想不到就是这个‘了解’,让奴婢不得不死。”娘亲叹息道,“奴婢原还懵懂,但死了一次之后,才想明白了,为什么自‘鼎’太子生病时起的那一年,跟着公主,侍候公主的人不是生伤寒病死了,就是跌落池塘淹死,奴婢倒应该感谢公主,将奴婢留在了最后一个……”
  “你梳的髻有后宫所有妃嫔宫里都没有的灵致,煮的吃食,连御膳房的御厨都要甘拜下风,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真不想这么做!”紫凤公主叹息道,“当年吕贵妃想要谋害母妃,在送给母妃的吃食里下了金刚粉,也幸得有你,才识破了她的伎俩,这才引得父皇大怒,但因吕贵妃娘族势大,这才下了暗杀令……自这件事之后,宫里面倒真是面目全非。”
  “是啊,面目全非,后宫大权由华贵妃执掌,再也没有原来的勾心斗角,后宫和谐,朝政清明,皇上更是政令通达,再无阻滞。而那一年,却也是多事之秋,鼎太子病好了,紫凤公主却染重病生亡,举国哀痛,皇上因此而多日不上早朝。而在民间,渠口村一带发生疫症,当地县令为了推卸责任,竟派人屠村,侍查实那疫症不过是普通病症时,却已经晚了,那一年真是多事之秋,连钦天监观测天象,都道紫徽西斜,天有异象,但天道护佑,终归正统。”娘亲淡淡道来,谈吐文雅,措辞准确,与往日摔鸡骂狗的样子自是大不相同,一瞬间让我恍惚发生错觉,坐在那里的不过是他人披了娘亲的外壳。
  “到了宫外,到底不同,彩嫣也知道打听时世了?这都是卫大人的功劳吧?”紫凤公主将视线转向了和娘亲相隔而坐的老爹。
  老爹沉默不语,只用担忧的目光将娘亲望着。
  “不错,幸好有他,如果不是他,我又怎么能逃出生天?幸而他当年获皇上青睐,给太子讲述《武经总要》,因而能在后宫行走,这才恰巧救了奴婢。”
  “智狐卫夜云步步为营,又怎么会有恰巧之事发生?”紫凤公主道,“他为前朝旧臣,收敛锋芒,侍候新朝主子,为了护得他身边人的周全,当然是掌握其他人的把柄越多越好。”紫凤公主道。
  她目光转向娘亲,眼眸之中已不含一丝温度,她已恨及了娘亲,而此时,她初初的慌乱焦急已然不见,让我暗暗生疑、这观主和耶律齐已掌握了大局,眼看将她步步紧逼,逼入了绝境,为何她此时却毫不慌乱?
  她们说的虽是惊天动地的阴谋,却轻言细语,如闲话家常,单想一想当年那时的惊心动魄的,就让人遍体生寒,只觉这屋里紧,银钩细钮,无不散发淡淡冷意。
  而原本掌握着大局的观主,此时却不发一言,脸色青白,藏于一角。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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