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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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严语道:“你不必如此,是我有事相求,就算要谢,也该是我谢你才对。”
  “先生有事求我?”宋慈有些讶异。
  “我是有事相求,这件事,眼下只有你能帮到我。”欧阳严语往下压了压手,示意宋慈坐下说话,“此事说来话长。你方才言语之中,提及了韩太师。这一切的源头,正是要从韩太师封禁理学说起……”
  在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中,欧阳严语徐徐说出了请宋慈私下相见的缘由,道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欧阳严语早年曾在蓝田书院求学,彼时有好几位朱熹门人在那里讲授理学,蓝田书院由此成为闽东和福州十邑的理学圣地,欧阳严语在学问和为人上深受影响,从此成为理学门人。后来他科举入仕,在太学出任学官,从学案胥佐到太学博士,他始终致力于传授理学。在此期间,有不少曾在蓝田书院求过学的文人志士来到临安太学,其中一小部分与欧阳严语一样,通过科举成了学官,更多人尚未考取功名,以学子的身份进入太学求学。当时朱熹的学问已传扬四海,理学在太学中大行其道,学子们公开行课也好,私下聚会也罢,大谈理学可谓蔚然成风。然而这一切,都随着十年前韩侂胄的主政而彻底改变。
  彼时刚刚经历了绍熙内禅,光宗皇帝退位,赵扩登基为帝,宗室赵汝愚和外戚韩侂胄立下拥立之功,前者升右丞相执掌朝政,后者迁枢密都承旨参与政事。赵汝愚尊崇理学,起用了不少理学人士,引荐朱熹入朝出任皇帝侍讲。朱熹多次向赵汝愚进言,认为对待韩侂胄这样的外戚,只可厚加金帛赏赐,不可让其参与朝政,赵汝愚不以为意。但此事传入了韩侂胄耳中,韩侂胄就此对朱熹生出怨恨,与赵汝愚之间也是嫌隙日深。
  过去韩侂胄任知閤门事时,有一位叫刘弼的官员与他同为知閤门事。刘弼曾在赵汝愚面前提起韩侂胄有定策之功,赵汝愚却嗤之以鼻,说:“他有什么大功?”赵汝愚本为宗室,还是科举状元出身,如今身为文臣之首,对外戚和武官出身的韩侂胄自然瞧不起。刘弼转而便将此事告知了韩侂胄,韩侂胄对赵汝愚更增怨恨。刘弼趁机进言,说赵汝愚是想独揽大功,韩侂胄若不趁早应对,只怕迟早会被贬往边荒之地,建言韩侂胄控制住台谏,才可保无忧。韩侂胄遂通过内批,任命多位亲信为御史,逐渐控制住了言路,随后短短一年内,他先是通过内批将朱熹贬斥出朝,后又指使言官上奏,称赵汝愚以宗室之亲担任宰相,必不利于社稷安定。大宋自立国以来,对宗室防范极严,极少有宗室之人能官居高位,手握实权。赵汝愚因此被赵扩免去丞相之职,外放福州,不久死于贬谪途中。
  朱熹和赵汝愚先后遭到罢黜,朝中不少官员上奏为二人辩护,这些官员大都是理学人士,全都因此获罪,或被下狱,或遭贬黜。韩侂胄倚仗赵扩的信任,从此独揽朝政,凡有意见不合者皆被称为“道学之人”,言官为迎合韩侂胄,纷纷大肆攻击理学,弹劾朱熹“十大罪”,赵扩遂免去朱熹的一切官职,并下诏严禁理学。韩侂胄于是斥理学为伪学,禁毁理学书籍,规定科举考试凡是稍涉义理之人,一律不予录用,《论语》《孟子》《中庸》《大学》等书都被列为禁书,还订立了伪学逆党籍,名列党籍者皆遭处罚,与之稍有关系者,全都不许担任官职或参加科举。这场被称为“庆元党禁”的伪学逆党之禁,前后历时达六年之久,可谓激起了全天下文人学士的反对,尤其是那些近在咫尺的临安太学中的学官和学子,反对得尤为激烈,这其中便有欧阳严语,以及刚入太学不久的何太骥。
  与欧阳严语一样,何太骥此前也在蓝田书院求过学,也深受理学影响,成为理学门人,待他考入太学时,正值理学封禁期间。何太骥虽然对外少言寡语,内里却是个心志坚定之人。当时太学有不少理学门人,因为有以杨宏中为首的“六君子”事件在前——赵汝愚被罢相外放时,以杨宏中为首的六位太学生上疏保救,被韩侂胄指为妄议朝政,全都遭到削籍编管,时人称之为“六君子”——这些理学门人不敢公开反对韩侂胄,但时常三五相聚,私下议论朝政,人人都对韩侂胄不满。何太骥也参与其中,常与人密议如何捍卫理学,对韩侂胄尤为仇视。在何太骥看来,要捍卫理学,就必须推翻当权的韩侂胄,然而韩侂胄一手遮天,皇帝又对韩侂胄言听计从,单靠上疏谏言,只会步“六君子”的后尘,可对太学学子而言,除了上疏之外,似乎没有其他能对抗韩侂胄的手段。
  彼时欧阳严语已升任太学博士,身为理学门人的他,同样参与了多次这样的密会,因为何太骥反对韩侂胄的态度尤为坚决,他对何太骥印象深刻,二人的秘密来往逐渐增多,何太骥钦慕欧阳严语的理学修养,私下更是拜了欧阳严语为师。那时的欧阳严语还不知道,何太骥之所以那么仇恨韩侂胄,捍卫理学只是原因之一,另有一大原因,在于其叔父何上骐的遭遇。
  何太骥早年亡母丧父,族中亲人一直不待见他,只有叔父何上骐对他照顾有加。何上骐虽然辈分比何太骥高上一辈,年龄却比何太骥大不了几岁,两人从小相伴成长,彼此之间可谓亲密无间。失去父母的那种痛苦,其实何上骐比何太骥经历得更早,他是靠着兄长,也就是何太骥父亲的抚养照顾才得以长大。何太骥失去父母之时,何上骐才刚到束发之年。这本该是读书求学的年纪,但何上骐感念兄长多年养育之恩,不愿看到何太骥吃苦受累,于是选择放弃学业,外出做工挣钱,抚养何太骥长大成人。倘若没有何上骐的这番付出,何太骥后来根本不可能有读书念学的机会,也不可能进入蓝田书院,更不可能到临安太学求学。
  对于叔父的种种付出,何太骥比谁都清楚——十几岁便外出做工挣钱,后来为了挣更多的钱供他求学,不惜投身军旅,出生入死地挣军饷,甚至为此一直没有成家,始终是孤身一人。何太骥不希望叔父过得这么苦,一度想中止求学,但当下这世道,求学问考科举,那是出人头地的唯一机会,最终是何上骐以死相逼,何太骥才答应继续学业。对于这位恩如再生的叔父,何太骥感激万分,哪怕结草衔环也要报答,他立志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一定要好好地回报叔父。
  然而就在何太骥考入太学之际,他叔父所在的池州御前诸军却突生变故,副都统制虫达叛投金国,时任虫达亲兵的何上骐也跟着不知所终。传闻说虫达渡江北逃时,为了避免行踪泄露,将随行亲兵尽皆斩杀,其中几个亲兵的尸体漂至下游,才被江中船夫捞起。何太骥一度以为叔父已经遇害,为此整日整夜地悲伤难过,直到很长一段时间后的一天,他突然收到了一封信,信中请他于某日夜晚,到净慈报恩寺的西厢房投宿。此信虽未署名,但字迹很像他叔父何上骐的。他怀着激动而又忐忑的心情,如约去到净慈报恩寺,投宿于西厢房中,深夜里忽有人轻叩房门,他打开厢房的门,见到了已经剃度出家、化名为弥音的何上骐。
  何上骐长时间音信全无,何太骥很担心他发生了意外,直到亲眼看见叔父还活着,不禁大喜过望。那夜在厢房之中,何太骥问起叔父这段时间的遭遇。何上骐不愿多谈,只说他是为当朝宰执韩侂胄所迫,才不得不隐姓埋名,避身于寺庙之中,只因怕何太骥太过担忧,这才现身相见,希望何太骥对外仍称他已死,不要对任何人透露他的下落。
  何太骥虽不清楚叔父是如何为韩侂胄所迫,但他知道叔父不愿过多透露,定然有其苦衷。他本就因为理学之禁对韩侂胄心存不满,此时得知叔父的遭遇,对韩侂胄更增仇怨。正因为如此,他反对韩侂胄的态度才会比太学里其他人更为坚决。
  虽然极度仇视韩侂胄,但何太骥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太学生,根本没有任何力量能与韩侂胄抗衡。他只能在学业上更加刻苦,短短三年时间,便从外舍升入内舍,又从内舍升入上舍,再从上舍出任学官,得以踏上仕途。在他出任学官之前,长达六年的理学之禁终于弛解,但韩侂胄对待理学的态度并无多大变化,朝堂上没有哪个理学人士能受到重用。何太骥认为只要韩侂胄在位一天,便如乌云蔽空,理学将永无出头之日,而他的叔父何上骐也只能一直隐姓埋名,委身于寺庙之中。
  护卫理学,与欧阳严语私下来往,以及每隔一段时间便去净慈报恩寺与何上骐相见,这些事何太骥一直瞒着琼楼四友中的其他三人,即便这三人都是他的好友。后来李乾丧命,巫易假死,是何太骥建议巫易去净慈报恩寺,这样既可以藏身匿迹,又离临安很近,能与杨菱私下相见,巫易这才剃度出家,成为僧人弥苦,甚至巫易得以出家的空名度牒,也是何太骥通过何上骐得来的。何太骥以追求杨菱为名,逢年过节去往净慈报恩寺,一来可以看望好友巫易,二来则是与何上骐私下相见。他会把朝局的各种变化,以及临安城中的种种传闻,尤其是与韩侂胄相关的,全都仔细地讲与何上骐知道。何上骐让他探听虫达家眷的下落,他也尽力打听清楚,告知了何上骐。这样的局面持续了好几年,直到一年前的中秋前夜,净慈报恩寺那一场大火,把一切都烧没了。
  在那场大火当中,巫易没能逃出寮房,丧失了性命,何上骐也留下了大片的烧伤。在得知净慈报恩寺起火后,何太骥在中秋当天赶去寺中,见到了受伤的何上骐,以及巫易已被烧焦的尸体。当年巫易在岳祠那场大火中躲过一劫,最终却还是死于大火,命数当真难以捉摸,冥冥之中似有轮回。当时何上骐的烧伤只经过了简单的处理,何太骥本想下山去城里请大夫,何上骐却阻止了他,反过来请他相助,于入夜时分在藏经阁纵火,然后趁着寺中大乱,两人抢出了两具准备火化的焦尸,秘密转移至后山,埋葬于密林深处。葬完尸体后,何上骐神情失落,把所埋尸体的身份告知了何太骥,也终于对何太骥讲出了他这些年来的遭遇。
  原来何上骐早年做工挣钱,只够勉强养活自己和何太骥,为了能挣更多的钱供何太骥求学,他在弱冠之年选择了应募入军。他与何太骥一样,身形较常人更为高大,入军后勤加操练,奋勇杀敌,以挣得更多军赏。如此从军了数年,时间来到了十年前,何上骐所在的那支军队换了将首,一个此前从未有过带兵经历、只是作为韩侂胄侍从的虞候虫达,受到皇帝的破格提拔,成为何上骐所在军队的将首,奉旨领军进剿在麻溪一带作乱的峒寇。
  在进剿途中,虫达对军士放任不管,任由士卒烧杀抢掠,杀良冒功。过去军中也有过这等恶行,但那只是少数,将首多少也会管管,可如今虫达却是不闻不问,百般纵容,沿途无数百姓因此遭殃。短短十几天里,何上骐目睹了太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惨状,实在忍不下去,最终直冲军帐,打算犯颜直谏,却连虫达的面都没见到,便被守卫军帐的亲兵拿下。何上骐大声疾呼,被亲兵押了出去,处以军法,责打军棍。就在军棍即将落在他身上时,虫达突然现身,抓住军棍,制止行刑的亲兵,并亲手将他扶了起来。
  当时何上骐因为受刑袒露着上身,遍身伤痕清晰可见,那都是过去数年间冲锋陷阵留下的印记。虫达指着何上骐满身的伤痕,直呼其为“壮士”,并让何上骐当众直言,为何强闯军帐。何上骐本就打算豁出去了,既然得到了说话的机会,当即不吐不快,直言军中士卒烧杀抢掠,连动乱的贼寇都不如,又指责虫达纵容军士祸害百姓,根本就算不上是个好将军。虫达并未发怒,反而直呼何上骐说得好,当场申明大宋军法,将此前烧杀抢掠最狠的一批士卒抓了起来,斩首示众,罪行稍轻的也都各打军棍,逐出军营,这里面便有时任随军郎中的刘鹊。刘鹊在这次进剿峒寇前才被招入虫达军中任职,入军不过十余日,当时他正在营帐里为伤兵疗伤,却被人告发抢掠百姓钱财,抓起来打了一通军棍,当天便被逐出了军营。刘鹊隐瞒了这段耻辱的经历,连自己的妻子居白英都未告知,随后去往临安,说是怕刘扁在太丞任上忙不过来,没工夫照理医馆,从此留在刘太丞家,替刘扁打理起了医馆。
  与此同时,虫达这边军令一申,军容为之一变,全军士气大振,进剿贼寇,一举功成。至于何上骐,则受到了虫达的器重,被提拔为亲兵。在过去的数年里,何上骐操练时极为卖力,上阵时奋勇杀敌,除了能多挣一些军赏外,始终不受将官待见,反倒是那些对百姓烧杀抢掠、将抢来的财物偷偷献给将官的兵卒,轻而易举便能获得提拔。如今虫达上任,何上骐的境遇终于得以改变,被提拔为亲兵后,他作战更加奋勇,多次出生入死地护卫虫达,虫达对他也是厚加赏赐,礼遇甚重。他感激虫达的知遇之恩,从此死心塌地追随虫达。虫达经过多次剿寇平乱,因功受赏,接连高升,短短三四年间,便官至池州御前诸军副都统制,成为坐镇一方的统兵大将,何上骐作为最受信赖的亲兵,始终被虫达带在身边。
  然而六年前,虫达突然在一个深夜出走军营,逃离了池州地界。当时朝廷传召虫达入京,说是别有重用,但另有传闻说,虫达过去放任士卒杀良冒功的事被朝廷查实,朝廷之所以召虫达入京,是为了夺其兵权,治其罪责。虫达突然出逃,可见此传闻未必是假。虫达出逃得很急,只有包括何上骐在内的几个亲兵跟随。离开池州后,虫达选择渡江北逃,船至江心时,其他几个亲兵审时度势,不愿再随行出逃,欲图谋叛变,拿虫达邀功,来拉何上骐入伙。何上骐不肯背叛虫达,表面上答应,私底下却向虫达告密。虫达当机立断,抢先一步动手,与何上骐一起,将几个图谋叛变的亲兵斩杀,沉尸于江中,逃去了江北。一些亲兵的尸体被发现后,虫达的行踪也就此暴露。朝廷对外宣称虫达叛投金国,治罪其留在临安的家眷,暗中却在江北一带大肆搜捕虫达。
  虫达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提前备好了几道空名度牒,与何上骐一起落发易服,扮作游方僧人,又偷偷潜渡回长江以南,不往荒僻山野处藏身,反倒往临安而去,最终来到了净慈报恩寺。虫达向德辉禅师出示度牒,假称自己是来自其他寺院的云游僧人,何上骐则是其随行的沙弥,希望能在净慈报恩寺挂单修行。德辉禅师是有道高僧,连道济禅师这样不为其他寺院所容的癫僧,都能被其收为入门弟子,对待虫达和何上骐也是不问过往,让虫达拜入其座下,赐法号道隐,又收容何上骐为弥字辈僧人,称为弥音,两人从此藏身匿迹于净慈报恩寺。净慈报恩寺虽然就在临安近郊,但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是安全,虫达这一出不退反进,反倒是避过了朝廷的大肆搜捕。
  此前在渡江北逃遭遇亲兵叛变时,正值月满中天,在斩尽杀绝所有参与叛变的亲兵后,虫达在淌满鲜血的船头坐了下来,招呼何上骐在其身边坐下。皎皎月光之下,虫达将沾满鲜血的大刀横在膝上,告诉了何上骐一个秘密,一个关于韩侂胄的秘密。他说自己正是因为知道韩侂胄的这个秘密,并手握关于这个秘密的证据,算是握住了韩侂胄的一大把柄,这才与韩侂胄闹出了不可弥合的矛盾,朝廷突然召他回京,那是韩侂胄打算除掉他,他被逼无奈才不得不出逃。他说出这一切,是想让何上骐知道,继续追随他毫无前路可言,待船靠岸之后,让何上骐自行离去。何上骐不愿独生,明知前方是死路一条,仍决心追随虫达。在净慈报恩寺安顿下来后,虫达与何上骐在人前不相往来,以免被人发觉两人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只偶尔私下相见,如此还算安稳地度过了几年光景。
  然而韩侂胄知道虫达并未投金,仍一直在暗中搜寻他的下落,江北寻他不到,便开始将搜寻范围扩至江南,扩至大宋境内所有州府,临安府也包括在内。后来终于有官府的人查到了净慈报恩寺来,虫达虽未暴露身份,但能预感到危险离自己已是越来越近。恰在这时,德辉禅师身患重病,卧床不起,寺中僧人赶去刘太丞家,请来了名医刘扁为德辉禅师诊治。刘扁这一来,虫达的身份便暴露了。
  原来刘扁与虫达早在十五年前便已相识,虫达所掌握的那个关于韩侂胄的秘密,刘扁同样知道。六年前虫达出逃后,同样知道这个秘密的刘扁开始受到韩侂胄的猜忌,不得不卸去太丞之职,离开皇宫,回到医馆,名为看诊行医,实则被韩侂胄安插眼线,一举一动都被监视起来,韩侂胄还会时不时以患病为由,请刘扁上门诊治。刘扁其实知道紫草是韩侂胄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甚至知道自己的师弟刘鹊也已暗中投靠了韩侂胄,一直在秘密地监视他,他也知道韩侂胄根本没患病,请他上门诊治,只是想看他有无背叛之心。他对紫草极好,当作亲生女儿般看待,希望能感化紫草,又将医馆里的一切,除了《太丞验方》外,全都交给了刘鹊打理,至于每次去见韩侂胄,他都表现得极为慎微恭敬,不敢有丝毫怠慢。他就这么小心翼翼地度过了好几年,直到被请去净慈报恩寺看诊,在寺中与虫达偶然照了面。
  刘扁知道韩侂胄一直在搜寻虫达的下落,他假装没有认出虫达,等结束看诊后,一回到临安城里,他便立刻向韩侂胄告了密。韩侂胄对自己一直心存猜忌,刘扁希望以此来换得韩侂胄的信任,哪怕这份信任只是暂时的。然而想换取韩侂胄的信任,哪有那么容易?韩侂胄要他再去见虫达,不管用什么方法,秘密将虫达除掉,以此来证明他的忠心。刘扁只好趁着再次去给德辉禅师看诊的机会,主动与虫达相见,说出自己这些年来被韩侂胄猜疑监视的经历,担心自己迟早会被韩侂胄灭口,不愿就这么坐以待毙,希望能与虫达联手,找机会除掉韩侂胄。
  自从上次与刘扁照面之后,虫达便担心自己行踪暴露,甚至已开始思谋退路。他的担心很快应验,自己的确被刘扁认了出来,但他没想到的是,刘扁会再次找上门来,向他提出除掉韩侂胄的想法。其实他早就有除掉韩侂胄的心思,不然他不会选择离临安这么近的净慈报恩寺来藏身,只是数年下来,韩侂胄的权势越来越大,他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机会。如今刘扁认出了他,即使刘扁不透露他的行踪,可官府的人已经来净慈报恩寺查过他的下落,他预感到了逼近的危险,继续留在净慈报恩寺,只怕迟早会被抓住,即便再选择出逃,这一次又能逃去何处?虫达从来就不是一个甘愿束手就擒、引颈就戮的人,就像当年身处那艘行至江心的渡船之上,在面对退路断绝的绝境时,他会抢先一步出手,殊死一搏。他接受了刘扁的提议,此后一直守在德辉禅师的病榻前,明面上是为了照顾德辉禅师,实则是为了与前来看诊的刘扁秘密商议对策。当时临近中秋,净慈报恩寺要举行皇家祈福大礼,皇帝将驾临寺中,韩侂胄也会随驾而至,虫达遂与刘扁定下在中秋当天毒杀韩侂胄的计划。
  刘扁转过头来便将虫达的这一计划告知了韩侂胄,并称自己是假意接近虫达,以取得虫达的信任,再伺机对虫达下毒,还说自己一定会先一步动手,在中秋之前将虫达除去。韩侂胄似乎对刘扁不放心,让刘扁动手之时将刘鹊也一并带去,让刘鹊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刘扁不敢违背,在中秋前夜何上骐来请他看诊时,他带上毒药前往,刘鹊也以随行看诊为由,一起跟着去了净慈报恩寺。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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