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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稳住声量,苏翎叫了声她的名字,辛夷没反应,她才光脚走下床将惊恐万分的辛夷护在身后,把手枪上膛。
  “你是谁……转过来……”
  又是万物俱静,海浪剧烈的摇晃着船身,灯塔上的光柱不时从狭小的窗户里透进来,照得漆黑的枪口阴森可怖。
  辛夷僵硬地转动着眼珠,咬唇搂紧苏翎的手腕,说出的话让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颤了颤。
  “他是林原森,他来找我报仇了……”
  “嘿嘿嘿……是啊,啊……我回来了……”昏暗中为数不多的光亮印在他的脚上,林原森慢慢扶着墙壁转回身,将自己步入浮光微尘中。
  短短三个月,他就从英姿伟岸的年轻人,变成了瘦骨嶙峋,满身死气的老人,他说完话,凹陷见骨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花白的发间依稀可见乌青的头皮,正大颗大颗渗着汗。
  随着他的呼吸汗液,他的衣服而来,空气里迅速弥漫着难闻的药臭,焦臭和霉臭,那是行将就木濒临死亡的味道。
  林原森无畏枪口,扶着墙壁坐上床尾,伸出青黑的手擦了擦嘴角不受控制,流出的口涎,他将无力的身子靠在墙壁上,两个深陷的黑色眼窝一瞬不动地看向辛夷。
  辛夷瘫坐在苏翎身后,只露出乌黑的发顶,但她就是能感应到,林原森的视线越过了苏翎,像令人作呕的空气一般如影随形,阴森的渗进她的肌肤里。
  “啊……我好痛呀……辛夷,能不能……咳咳……再唱首……唱首……”
  林原森咳嗽了一阵,脑袋凭借细窄的脖子,歪歪斜斜垂在肩上,那漆黑的眼窝忽然迸射出微弱的光芒。
  “唱冬至……”
  没人出声,甚至静的听不见呼吸。
  苏翎慢慢把枪放下,左手向后绕去,轻轻按住辛夷的后背,她早就感受到了吧,已经不再恐惧颤抖。
  “辛夷,他快要死了。”
  “……数九瑞雪飘,青松戴风帽……”辛夷从苏翎身后爬出来,跪坐着慢慢接近奄奄一息的林原森,歌声掺着泣音,“红梅亦素裹,翠竹白眉毛…梧桐似珊瑚,喜鹊高枝叫……堆砌大雪人,围唱儿歌谣……愿你年年比……寿比南山高……愿你年年比……寿比南山高……”
  谁还记得呢,芹姐走了,辛夷也离开了,就连他自己,也要死了,死的大快人心。
  第一次见辛夷,便是冬至,第二次也是,林原森曾一度认为,冬至瑞雪兆丰年,就是意味着他的幸运幸福。
  当年寒冬的擦鞋小孩,蛇山的猫脸小乞丐,云卷云舒,天高海阔,是他最自由快乐的日子,当年那个青涩少爷,是跪在芹姐面前发过誓的,来年冬至,他满十六,辛夷十四,就可以上门求娶了。
  可惜芹姐不愿,林家没人愿意,就连那个天天操劳,依旧梳着双辫的少女也不知道,他曾经多么骄傲多么独立的心脏,挖开了摔碎在地下,也没人愿意相信,就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便没机会娶他最喜欢的姑娘了。
  “……愿你年年比……寿比南山高……”辛夷跪在地上,哽咽着唱出最后一句歌词。
  林原森艰难的抬起右手,却吓得辛夷又飞快的瘫坐回去,苏翎胆子大,拿着护身符般的手枪走到林原森身边,拿膝盖踢了踢他空荡荡的小腿。
  “呼……”呼哧呼哧的鼻息,林原森睁开眼看着泪流满面的辛夷,笑着叹息,“你是为了我难过吗……真好……”
  “你放屁!你死了,她只会记得你生前有多混蛋!你死后,林家就绝后了,没人上坟没人种树,没人知道你的存在!你们林家的牌位全被你害过的人一把火烧了!你下了地狱,你肯定得下地狱,阎王会拔你舌头,剜你眼睛,让你下油锅腰斩不得轮回……不得轮回……”
  苏翎噼里啪啦的骂了一大堆,声音越来越大。
  辛夷趴过去扯她裤脚,将人拖回来,竟有些觉得好笑,她还从未见过她双手叉腰,像个泼妇似的骂街。
  “辛夷……辛夷……呜哇……”林原森猛的吐出口黑血,声音像破裂的风箱般,“辛夷……”
  辛夷整理好仪容,跪过去,不敢离得太近,向他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对不起林大哥,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害得你……人死如灯灭,什么仇什么怨已经不重要了是吧,你……你以后一定得当个好人,娘亲知道了,或许会原谅你的……但是我不会,我会恨你一辈子。您走好……”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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