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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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一整晚没睡,原本上下眼皮有点打架,可是骤然想到这条线索,骑马疾奔,又被清晨的凉风一激,此刻刘鉴的头脑竟然变得非常清醒。他把自己认识牛禄的前后经过一琢磨,牛禄的阴谋策划已久,本来不关自己的事情,自己生被扯了进去,根源是在官营酒楼听说沈万三被顺天府八七四棍打死……
  如果不是听了这些闲话,自己未必会起意去救助邸报抄馆的老书吏高常,更不会去安定门外掘出草鞋来,破了王远华的什么“八门锁水阵”。如果自己不破此阵,牛禄很可能会亲自动手,直接和王远华对上,他们不必要兜一个大圈子才发现牛禄的阴谋。况且,草鞋若不是落在自己手里,牛禄就不会迷惑捧灯,取走了草鞋,自己也不会去工曹找王远华,进而出城前往黑山谷……
  难道牛禄从一开始就盯上自己了?他故意在官营酒楼上把沈万三被杀的前因后果都解说得清清除楚,就是引诱自己去掘草鞋破阵?想到自己很可能被牛禄当了枪使,刘鉴心里这个火大呀。
  不行,非得把牛禄这厮给逮着不可!
  心里在想事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似乎是一眨眼就来到了骰子店门口。这时候才是卯时,平常各衙门开始办公都在卯时三刻,所以长官点查人数叫“点卯”,下属听候点名叫“应卯”,因应着这个生活节奏,一般店铺开门营业也都在卯时。可是这天刘鉴到来的时候,却见小街上大多店铺还都关着大门,骰子饼店也不例外。
  他甩蹬离鞍下了马,“啪啪啪”地使劲拍门。时候不大,店门拉开一道缝,探出一个蓄着大胡子的脑袋来,正是安东尼老板,见了刘鉴先是一愣,随即就堆下满脸的笑:“原来是刘老爷,您今儿来得早呀,可惜灶还没生,饼也还没烤呢。”
  刘鉴随便一抱拳:“我不是来吃饼的,有事儿问你。”安老板赶紧打开大门,请刘鉴入店。刘鉴随口就问:“早,也不算早了,你怎么还不开门迎客?”
  安老板请刘鉴在一张方桌旁边坐下,微微叹了口气,解释说:“大人您是有所不知,昨儿个下午,不知怎么的,附近发了大水,这不才收拾干净……可面粉袋被水给泡了,还得重新去买。唉,亏大了,亏大发了……”
  刘鉴这才反应过来,一路所见,经过鼓楼以后,沿途地面都还是湿的,不过自己一门心思都在牛禄身上,倒把北新桥发大水的事情给抛去了脑后。他才坐下,安老板又说:“大人您稍等,我去打点儿水给您烧壶茶来。”
  刘鉴和王远华聊了一晚上,然后又纵马在大街上疾驰,倒是觉得口干舌燥,连嗓子都有点疼了。但他还是抬起折扇来朝安老板摇了一摇:“不用,舀口凉水我喝就成……算了,我先问你,那户曹司务牛禄,他见天儿来你这儿吃披萨吗?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安老板走到里屋门口,掀起帘子喊一声:“家里的,舀碗清水来给刘老爷。”然后转过头去朝刘鉴笑笑:“没错儿,他时常一大早就过来买披萨。这北京城里,拿批萨当早点的,就他和小人两个,连小人的媳妇儿也吃不惯这口儿。”
  刘鉴闻言一愣:“他见天儿来你这儿买披萨当早点?多久来一回?都是几时到的?”
  安老板回答说:“一般每两三天就来一回,一大早寅末卯初,我才下板开门,他就到了。”
  刘鉴心说,卯时三刻就要应卯,牛禄卯初买了披萨,再赶去户曹上班,时间倒也来得及。但他如果住在白米斜街,要赶来小街买早点,最晚寅时二刻就得起身,再好这口,也不至于每两三天就这么跑一回呀。难道说他真实的窝点,就在小街附近?
  想到这里,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莫非牛禄的家就在北新桥附近?从北新桥过来,不过半里多地,点卯前略拐一拐来买张披萨,完全是有可能的。想那牛禄掘开北新桥海眼,引发大水,必非一朝一夕之功,他白天得在工曹上班,没有这个闲空,况且白天做些什么也太过引人注目,若说都在黑更半夜里施法,最方便莫过于赁一间北新桥附近的房子。
  想到这里,霍然起身,双手一拱就打算告辞。他是想赶紧回去通报这个讯息,叫顺天府以登记水淹损失情况为借口,在北新桥附近挨门挨户地搜查,定能找到牛禄的真宅――说不定牛禄此刻还就藏身在这真宅之中呢!
  他这就打算走,安老板倒有点过意不去,觉得自己怠慢了这位老主顾,当下一吹胡子,朝里屋就喊:“刘老爷要口水喝,你怎么还不给端上来呀?!”
  却听里屋传出来一个没好气的声音:“水缸都见底啦,我不得现去挑水呀?可是街上那口井莫名其妙地干了,我这正打算跑远点儿去打水呢。”腔调挺横,安老板听了,不禁缩一缩头。
  刘鉴倒没太在意安老板那位从包子铺娶来的新媳妇曼莲的态度,只是听了她这话,突然有一丝疑惑泛上心头。他赶紧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有急事儿,我得马上走。等忙完了再来光顾你吧。”说完话匆匆地出了店门,翻身上马。
  乍一听附近水井干涸,刘鉴也只当王远华放铁链锁北新桥的海眼出了点差错,闹出副作用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约的觉得不安,好象有些什么危险就在眼前,可真要伸手去抓,却又突然不见了。
  他跨上马,先不着急返回宋府,也不前往工曹去审番僧,反而一路上走走停停,看有人群扎堆的,就凑上去询问。果不其然,凡是扎堆的地方全在井边,这一路上碰到多处水井干涸,老百姓到处都在骂娘――“昨儿个还发大水呢,今儿个井又干了,这什么妖蛾子?这日子还让人怎么过呀?!”
  刘鉴心说不对,他调查过北新桥的海眼,那海眼既浅而小,本就不大容易闹灾。所以他判断牛禄策划掘开这海眼已经很久了,若没有周密的布置,只是简单将其掘开,根本就不会发昨天下午那么大的水。同样的道理,王远华只是垂下一条铁链子锁水,就算不慎把海眼给堵实了,也不会那么大范围每口井都枯竭。看起来,铁链锁水和井水干涸,这不是一码事,没有必然联系。
  自然而然的,他就想到是牛禄又耍了什么花样。牛禄从永乐元年初建北京行部的时候就混入了户曹,即便从那个时候开始布置,已经三年多了,他预伏下的棋子很可能不止北新桥一处――黑山谷那里才是临时起意,或许他害怕王远华的“八门锁水阵”完善以后,再接上刘秉忠的大五行镇法,北京城的根基从此牢固,少说也保个一二百年的,他的种种阴谋诡计就要破产,因此才煽动自己去掘草鞋破阵,然后又教唆番僧去把其它镇物也掘了出来,运去城外布置。若不是有沈万三这一出,若不是亲自陪着番僧上万岁山去掘尸,牛禄的阴谋还不会暴露。
  那么,牛禄所长年策划的阴谋,除了掘开北新桥海眼以外,还有些什么呢?牛禄真实的住家是在北新桥附近,他要是伪装一个假的家,为何不在行部户曹就近找,偏要设置在白米斜街呢?白米斜街西面是积水潭,南面是皇城工地,莫非……
  突然之间,刘鉴觉得脑中一片清明,牛禄那张可恶的长脸又浮现在眼前,似乎正在朝着自己奸笑。牛禄的所作所为,在他心里串成了一个有逻辑可循的整体。他立刻从鞍旁抽出马鞭来,反手朝着马屁股上狠狠地抽去。坐骑悲嘶一声,撒开四蹄直朝前冲,差点撞倒了几个行人……
  眨眼间就来到头条胡同,风驰电掣般直冲了进去。一看大门敞着,门口没有家人看守,院中也没有家人打扫,他就直接绕过了影壁墙,直奔到正厅门口才“吁”地勒住坐骑,跳下马来。再抬头,就见正厅的门也大敞着,宋礼、王远华、袁忠彻三个人穿着官服,正坐在厅上,神色都是又惊又急。
  看到刘鉴进来,宋礼抹一把额头的热汗,赶紧打招呼:“又出事了,城里水脉要干……”刘鉴点头:“我都知道了。幸亏你们还都在这儿,没去工曹……”话音未落,突然捧灯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从背后偷偷一扯主人的衣袖,带着哭腔低声说:“尊主,高亮墓木已拱矣!”
  高亮赶水和高梁桥
  高梁河,也叫高梁水,发源于平地泉(即今天的紫竹院湖),是古代永定河水系中的一个小水系。公元979年,宋太宗赵光义亲率大军北伐,包围了辽朝的南京城(也就是今天的北京),辽大将耶律休哥领兵前来增援,在高梁河一带把宋军杀得大败,赵光义几乎死于乱军之中――这就是著名的宋辽高梁河大战。
  元朝初年,废弃金朝的中都城,以高梁河水系为依托修建了大都城。在当时城西的彰仪门(也就是后来的西直门)外,高梁河上有一座小厂桥连接着南北大路,这座桥就叫“高梁桥”,民间传说也叫“高亮桥”。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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