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戚(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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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琏不觉喉头滚动,微微探身过去,正待涎着脸再说什么。
  尤三姐已是轻哼一声,声音清脆:“可不是,深门大宅,尽有仆役服侍的,还有什么不好!琏二爷,我们姊妹还有事体,须得避让一二。还请见谅。”
  说着,她站起身来,几步走到二姐身侧,扶着她起来,且向尤老娘等一礼,就自退了下去。
  宝玉心里暗暗喝彩,本提着的心也落下了些,只与贾琏笑道:“既如此,二哥哥我们也告辞罢。”
  所谓端茶送客,尤氏姐妹作为主家都退了去,他提这一句,自然在理。
  贾琏吃了这一根钉子,也觉悻悻,只得退去。
  谁知才从宅中出来,穿过小花园的月洞门,忽见二姐、三姐立在那边。贾琏并宝玉一怔,正待说什么,就见三姐儿几步走到跟前,狠狠啐了一口:“我姐姐已是说定了人家,你要知道廉耻,往后再不必来!”
  二姐本是心迟意软的,自出来便常有回首之意,不然也没得这一碰面。本是见着两兄弟,四下无人,她正两颊微红,娇羞默默,忽见着三姐如此,顿时粉面微白,往后退了两步。
  贾琏面皮涨红,正待言语,宝玉已是往前两步,拦在三姐跟前,却还是软语道:“两位姐姐莫要生气,唐突佳人,原是我们兄弟的不是。本只说是自家亲戚,彼此亲密些,才是和气,倒忘了避讳,当真该死、该死!”
  他两句话,全了彼此体面。
  尤三姐又出了气,又得了体统,且将旧日种种暧昧拢总一个说头,只是亲戚兄妹之情。她虽刚强泼辣,却也知情,且宝玉在她眼里,本是个和软不知情由的,便也退了一步,垂首一礼:“不敢当这话,原是我焦心姊妹之情,有些莽撞。”
  这两人一礼一回,说得情势和缓。
  后面的贾琏、二姐再无说头,只能遥遥对望两眼,就都顺着话头而下,乘势分开。
  且不提二姐如何,待得僻静处,宝玉便提及凤姐,问了几句近况。贾琏哪里还不知道,叹道:“宝兄弟你也不必提她,我心里知道,这事是我糊涂,往后再不粘连。”
  这般赌咒发誓两句,兄弟两人再无旁话。
  只到了里头,贾琏临走前终究吩咐两句,央宝玉保密此事。
  宝玉道:“凤姐姐临产在即,我如何敢说?二哥哥再不粘连,我便再也不提。”
  话毕,两人分头而去,宝玉犹自怏怏不乐。依他看来,尤氏姊妹虽有不足,然则家门寒素,又无男子依仗,又是深闺女孩儿,这等事自然还是贾琏、贾珍的不是。
  在外他说不得什么,且要遮掩,可到了自家里,心中细想,也唯有家门败坏四个字可说了。只想到这四个字,一并浮起的便是旧日贾政种种言语。
  往日贾政言语,他深知父命不可违,要打要罚都是该的,心里却另有一番想头,暗藏几分不耐。现在将这些细想想,虽犹自厌恶,却又有三分戚戚然。
  要是父亲所见所闻,皆是这么一派风气,他过往种种言语,也似有些情由。
  一面想,他一面走,直穿过厅堂回廊,花柳山石,一径到了潇湘馆里。
  黛玉正倚在窗下看书,一盏新茶余烟袅袅,几个小丫头围在下面做针线活儿,又有紫鹃坐在案旁,拿着笔不知在写什么。
  室内一派安静,唯有清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
  宝玉顿觉块垒一消,只余爽朗。
  一个小丫头眼尖见着,忙丢开针线,笑迎道:“宝二爷来了。”
  这话一出,众人也都抬眼看去,宝玉摆了摆手,一面随口应两句,一面到了黛玉跟前,且去看案上搁着的书卷,见是李后主的词集,便笑道:“李后主的词虽好,到底哀怨了些。妹妹这一阵又咳嗽,竟少看一些为好。”
  黛玉只是一笑,一时春纤倒了茶来,她伸手接过,又捧与宝玉,柔声道:“你这过来,可有什么事不曾?”
  宝玉接过茶盏,只吃了一口就搁下,见她这么说,便笑道:“就不许我过来看你?”
  黛玉也自笑了,因道:“如今可不同往日,你原是要金榜折桂的人了,自然不像小儿时闲淡。前儿我打发紫鹃送糕点过去,袭人瞧见忙就拦下,说着你读书倦了,竟倚在案头睡着,偏又养出一股警醒的性情,等闲有点响动就醒来。既醒来,精神便有些不济。你瞧瞧,可是不同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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