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歌(九)(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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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他可算知道谁是傻子了。
  随着歌声,棺材上升起一盏绿油油的灯,浮在半空,像鬼火;围着灯的人都没什么人样,像鬼。
  歌声、脚步、棺材里的敲击声与地面的震颤声交织,越来越响。奚平几乎要站不住,只好艰难地把自己挂在旁边的树上,扭头问旁边的青衫人:“尊长,你还不管管吗?”
  “尊长?”青衫人本来正在琢磨怎么把酒壶讨回来能显得自己不那么抠门,闻言一挑眉,“你知道我是谁?”
  奚平心说他又不傻——他都听见那没脸没皮的提灯人说了,这林中有专门给天机阁挖的坑,这位看似穷酸的老兄非但没被坑住,还在旁边津津有味地围观,可见比这些相貌骇人的妖魔鬼怪都厉害。
  再说他本人作为人形香炉,没好好在香案上待着,一路顺着人家给天机阁留下的“路引”流窜到这,对方却一点也不知道,这事合理吗?必有高人在背后作祟。
  这位高人虽然算不过账来,却能脱口说出骠骑大将军薪俸,显然当过朝廷的人。说不定是天机阁高官,甚至……
  青衫人摇摇头:“这不过是个仪式,打断也没用,他们早把自己‘当’出去了。”
  话音刚落,北方传来一声长吟,像某种震怒的猛兽咆哮,卷着疾风而来,连那震得奚平耳鸣的鼓点都压过去了。
  将离破了音,清丽的女声如裂帛,变成沙哑的嘶吼,那一嗓子甚至不像人声。
  奚平头一次知道声音也能变成铁锤,他只觉得自己胸口被交杂的巨响重击,肋板差点当场裂开。他眼前一黑,回过神来的时候,七窍已经流出血来。
  可他顾不上擦,那一瞬间,没缘由的战栗丝丝缕缕地爬上了他的后背,他感觉到有人……不,有什么东西就在他身后,隔着一层薄薄的“芥子”注视着他!
  他对面的青衫人懒散的站姿变了,无声地冲奚平竖起一根手指,陡然凌厉起来的目光越过奚平,射向他身后。
  奚平被震出来的鼻血流到了嘴里,一时没敢擦,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极轻的脚步声,“沙沙”地经过,走远了。他蓦地扭头,却见身后空无一物,只有松软的泥土地面上多了一排浅而清晰的脚印,不紧不慢地走向了将离他们。
  步幅不大不小,稳稳当当的,但……那脚印上没有人!
  奚平从来不信世上有鬼神,此时亲眼活见鬼,天灵盖都快炸了。
  再一看,棺材旁边的几位都跪下了,那方才一直在响的棺材板不翼而飞!
  棺材里原地起了一阵妖风,朝四周扩散,林间丰润的草木被风卷过,绿叶刹那间干枯变黄,瑟瑟地抖着,落了一地。
  将离眼都没眨,干净利落的一刀下去,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奚平不知道她是有多狠,那一刀几乎切断了她半个手腕,血喷了一棺材,脚印已经走到了棺材前。
  那些跪伏在地的人山呼:“恭迎太岁——”
  就在这时,奚平听见一声脆响,像利器打碎了琉璃盏。
  紧接着,四五条蓝袍人影从天而降,为首一人手持长剑,一剑斩向那棺椁,天机阁总算来人了!
  奚平眼花缭乱,既没看清天机阁来的是哪位,也不知道脚印和剑光哪一道先落在棺材里,只知道人间行走们与妖魔鬼怪们混战成了一团。
  金铁之声激烈得像是要砸出火花来,然后“砰”一声,正中间那口棺材突然四分五裂,废墟上站起一个人!
  这位方才一直想揭棺而起的仁兄露出了真容。
  只见他身材高大,穿一袭五蝠捧寿的深褐寿衣,吉祥如意地戳在棺材板中间,几个邪祟背靠背地拱卫在他身边,与人间行走们对峙着。
  奚平却连诈尸都没顾上看,他的注意力全被将离吸走了——就这么一错眼的光景,她那张出水芙蓉似的脸竟已干枯褶皱如老妪,肩背塌陷下去,满头乌丝白了一多半。要不是骨相还撑着五官的大概样子,他差点都没敢认!
  “让开!”不远处林间传来一声清啸,一个熟人御剑从树梢上擦过,庞副都统亲自赶到了!
  庞戬双手虚扣成拉弓的姿势,雨水打着旋地聚拢在他手里,凝成了一支“水箭”,直射向棺材里的人。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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