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3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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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怀朗摇了摇头,望着他的目光波澜不惊,“先不管旁人说些什么,只说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既走上这条路,就想到或许终有一死……可那时的形势,”纪向真抬臂捂住双眼,第一次向旁人坦诚自己当时的想法,“我的同伴还不知对方早有察觉,我搜集到的证据还没来得及送回来……”
  他的嗓音里有百感交集的哽咽,想起那时心中的千回百转,其实他并不觉得自己逃走的决定是错的。
  在他心中,那时并不是个该凛然就义的时刻。同伴的安危,没来得及传出去的消息,这比保住从容赴死的名声要紧得多。
  严怀朗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欣慰,“我以为,你是对的。”
  就这样短短七个字,冷冷淡淡,嗓音也并非和煦安慰,纪向真却哭了。
  这些日子他虽被闲置在家,外头的风言风语他却知道不少。其他人的态度不说,就连他的上官谢笙、赵攀,右司的许多同僚,对他在香河城的所作所为都颇有微词。
  种种的质疑与攻讦,像一层厚重的阴霾笼罩着他稚气未褪尽的少年心。
  今日终于有一个人,且是一个在他心中非常尊敬的人,亲口对他说,你是对的。
  这就足够了。
  无论旁人如何指责他懦弱怯敌,对他如何轻视鄙夷,他都能勇敢地走下去。
  待他终于停止了百感交集的痛哭,拿袖子狠狠擦去面上的泪,严怀朗才又不轻不重道,“复职之后要面对什么,你明白吗?”
  纪向真略略思索,才点了头,瓮声道:“之前在小书院,你问我‘何为侠士’时,我就有些明白了。”
  这一年来右司经手的数件大案,“洞天门”、“半江楼”、“碧竹门”,甚至眼下悬而未决的红云谷,无论背后搅和了哪些势力,明面上都是与江湖门派有关。
  无论是“名门正派”,还是所谓“邪魔歪道”,江湖势力时常游走在律法之外,暗中滋生了许多朝廷无法及时管控的模糊地带。
  这对民生无益,对朝廷法度更是无益。
  这一年多来右司主要的事务都指着江湖,很显然陛下是有心要将那些模糊的地带逐渐抹掉,使从前不太受法度约束的“江湖”进入朝廷定下的秩序中。
  而纪向真自己出身“雅山纪氏”,正是陛下想要消弭的对象之一。
  他知道,严怀朗是在问他,有没有勇气面对复职之后的压力。
  复职之后,他将不可避免地要与同僚们一起,一视同仁地剑指江湖,成为捍卫律法尊严的凶猛獬豸。
  “届时你要面对的重压,或许不比眼下轻松,”严怀朗轻声道,“你的师门,甚至你的宗族,未必会理解你的所作所为。”
  纪向真目光坚定地迎向严怀朗的打量:“罗霜大人说过,我们生长于斯,这片土地便是我们的家国。”
  ——你行如何,你心如何,你的家国便会如何。
  ——你行光明,它便不堕黑暗;你心少年,它便永不苍老。
  “我愿我的家国清明、公平;善有庇护,恶有忌惮;法理昭昭,行止有度。”
  这样的想法或许天真,或许掺杂了太多稚嫩不经事的少年意气。
  这般的将来,或许穷尽了他们这辈年轻人的一生,也不能看到。
  可他从来不是江湖少侠纪向真。
  他是大缙尚书省监察司右司员吏纪向真。
  他愿从自己开始积这跬步,或许五十年、一百年、两百年之后,终将抵达那样美好的遥不可及。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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