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9(1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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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衣带未系, 此时慢慢松开, 青梅只仰头看了一眼, 随即举起包袱皮儿, 顺带着闭上了眼睛。
  *
  张彧算了算日子, 发现如今正是八月中旬。这也就难免了, 每年这会子是成年宫婢们要被放出宫的日子, 总有那么几个想不开的,会想尽千方百计留在他的寝殿中,哭哭啼啼, 恨不能将自己剥光了躺在榻上。
  但藏在衣柜里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张彧将两扇柜门全打开,放下烛台系好衣带, 背身, 嗓音温和而又轻柔:“若识趣,此刻自己走出去, 本宫只当从未见过你!”
  青梅从柜子里爬了出来, 往前走了两步, 也不知慌乱之中脚上套的什么, 连拉带扯, 满柜子的衣服都叫她扯了出来,自己也被绊摔在地上。
  她两脚蹬开那丝丝挂拉的东西, 再往前两步捡起自己的包袱皮儿,忽而觉得颊上火热, 抬眸便见张彧也正在盯着自己看。
  她道:“奴婢既刻就走!”
  张彧又晤了一声。一双眸子从她自衣柜里带出来的中衣上扫过, 忽而说道:“孩子,自我父皇即位之后,特赐恩典,尔等宫婢亦可读书识字,古往今来前所未有,本宫说的可对?”
  青梅已到了门上,却叫张彧回堵在帘内。半明半暗之中,他双目灼灼,深似明澈夜空,一眼望不到底,就那么坦然的盯着她。青梅敌不过他的眼睛,垂眸道:“殿下说的极对。”
  张彧伸手示意:“将《论语子路》一篇中的子夏问政读来,本宫听听。”
  青梅道:“子夏为莒父宰,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她反应极敏,口清齿利,垂着一双眸子。这当是宫里的小婢子,按年龄还不该出宫的,宫中美人成群,她沉静温婉,观之楚楚动人,倒也别具一格,叫他也眼前一亮,唯那双眸子深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眶下微颤,始终不肯抬起来。
  张彧瞧她有些面熟,却想不起自己究竟在何处见过。只是莫名觉得这孩子有些面善,不忍她踏入邪径,遂又柔声说道:“本宫年幼时,曾遇一小女,天真烂漫,娇俏可爱。但唯一点缺憾处,便是将银钱看的极重,日日梦想能发横财,并最终因此而走入邪径,如今或者远赴它乡,或者已不存于人世。
  人生无捷径,欲速则不答。你还小,回去好好想想‘见小利则大事不成’这句,若能悟通,必会获益终生!”
  微明而暗的烛光下,那小宫婢唇勾笑意,笑的极甜,甜的就像那蜂蜜渍过的青梅一般。她道:“好!”
  当年王母仙寿,他们几个孩子从天清寺出来,往五庄观而去。路上她崴了脚,趴在张彧背上时,为了哄其余三个皇子好心安理得花她的铜板,曾笑着说:“破财消灾,不定明日我就能发笔横财了?”
  她比青玉更早知道张家兄弟的身份,在张彧眼中也更贪财,所以无论是否她出卖的他们兄弟,在他根植的影响中,那个拿他的胭脂盒去卖,最后与王婆合作诓他兄弟赴入死局的人,就是她。
  所以她不解释,因为她在意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改观。
  明日就当永别,青梅嚼咀着张彧关于自己的那两句话。远赴它乡,或者不存人世,她在他的世界里,其实已经死了八年。
  天真烂漫,娇俏可爱八个字,是那段关系的终点,仿佛墓碑,在八年前早就高高竖起,在他的心里,她已长满青苔。就如那段《论语》一般,她叫他受益匪浅,竖在回忆里,是一座警钟,常鸣他的耳畔。
  青梅仍还垂着眸子,暗影下那两颊笑弯着优美动人的弧度:“奴婢谨受教诲,也祝殿下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张彧一笑道:“去吧!”
  *
  暴雨连珠成线,砸在肩膀上硬生生的疼。油纸伞强撑了片刻,被雨砸落龙骨,啪一声折起来,将青梅的小脑袋捂在里头。她索性扔了那伞,黑天胡地中,在漫过脚面的水里寻着路。
  忽而一队内侍疾步而来,将她冲挤在路边,急匆匆而去。如此暴雨,宫中最怕的便是某一宫苑中排水不力,所以内侍们要彻夜巡查,疏通各处水眼。
  青梅迷路了。偌大的宫城中,每一处宫墙都相似,每一处殿门都相同,水越涨越高,她丢了一只鞋,另一只提在手里,也不知自己迷串了多久,才找到自己住的院子,湿成只落汤鸡一般,也不知赵嬷嬷在问些什么,无心回答,闭上眼睛沉沉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清早。
  出宫的时候就可以穿鲜亮衣服了。清早去福宁殿磕头,即将出征的几位皇子也在殿内与母话别,宫婢们脖子伸的长颈鹿一样,在殿东侧的空地上跪着。
  皇后无机见她们,想巧遇皇子,那不过春秋大梦,最后大家不过在殿外磕个头就走。
  还是当年入宫时的路,两旁宫墙高高,有疾有缓,众人皆在议论慈庆殿当差的一个丫头,好容易熬到要出宫,昨儿夜里竟叫水淹死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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