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事(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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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君当然是季明德。
  他就站在东朝堂的丹墀之上, 手抚着只青铜貔貅兽, 服丧期间么, 白色明绸面的圆领袍子, 笑的温润无害, 酒窝深深, 仿如谦谦君子。
  李少源, 少瑜,少廷和少永,兄弟四个, 一字排开就站在他身后。少瑜怀中还抱着穿品蓝色漳绒小马甲,下面是杏黄面的小裤子,也不过五个月大的孩子, 像模像样穿着双素素的黑绒面布鞋, 小大人一样。
  这样一群少年郎,是李氏王朝的朝气蓬勃, 也是大魏江山的中兴之气。
  “先帝去的仓急, 没有留下遗诏, 如今咱们得按照荣亲王去之前一力倡导的法子, 选出继位之君。诸臣工有什么意见, 皆可畅所欲言,他们兄弟三个并修齐皆在此, 诸位心仪于谁,尽可当面提出来, 咱们今日在此畅所欲言, 不分你我,不分君臣。”季明德娓娓而谈,说的就好像真的一样。
  满朝文武所有的注意力,全在他那只手上,一拳打死过一个宰相的手,看起来秀致,修长,似乎只会握笔,就好像他笑的那般斯文,可翻脸不过瞬间,他想弄死谁,简单粗暴,没有二话。
  小修齐在李少瑜怀中,手里一只拨琅鼓儿,笑裂出牙胎来。少瑜忽而捅了捅身边的少廷:“瞧瞧,他这颊上,仔细看有两个梨涡。”
  少廷兴致勃勃转过身来,盯着看了许久。果真,三个月的小修齐从此长出了小梨涡儿。他们兄弟其实都到该有孩子的年纪了,所以对于修齐这个小宝贝儿格外的偏爱。
  永世子拽了拽少廷的袖子,悄声道:“四哥,我能抱抱小侄子吗?”
  少瑜随即一个白眼:“抱他作甚?臭小子而已,抱着有甚意思?等你十二岁的那天,哥哥带你开回荤,你就知道,抱着女人,才是天底下最快活的事儿。”
  抱孩子好还是抱女人好,少瑜其实觉得都好,但女人很容易抱到,花银子就行了。修齐却很难,杨氏就像只抱窝的老母鸡,连季明德两夫妻从她怀里都抢不到孩子,更何况李少瑜?
  今天,借着上朝之机,少瑜一马当先抢到了小侄子,自从抢到手就不肯松手,这软软的,总在笑的小家伙激发了少瑜的爱子之情,他打算从此收收荒唐性子,上伯府提亲,把陈娟姑娘娶回英亲王府,也给自己生上这么十个八个小团子出来。
  永世子比李少瑜要些脸面,况且还是小孩子,那里敢想女人。莫名有点臊,红着脸垂下了脑袋。
  李少源也不说话,带着几个弟弟依次下了阶,双手齐眉,正揖礼而跪,有他起头,群臣自然山呼万岁,三叩九拜,跪伏于地。
  季明德也不坐那龙椅,缓步在台阶上掏心掏肺,陈述自己想回秦州做个耕夫的愿望。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诸臣工打死也不肯同意季明德要回秦州的决议,满朝上下再无二心,一力簇拥这个土匪头子做了皇帝。
  *
  三个月后,大理寺。
  一辆雕金鎏银,玄木辕边的马车得得而来。膀大腰圆的侍卫们两边扇形散开,车上下来个穿着月白面银丝暗花圆领袍子的少年,身后几个侍从,一人手中一只大食盒,大摇大摆便要进大理寺。
  先帝大行不久,新君就在大理寺审人,大理寺戒备森严,自然不肯让他们入内。
  李少瑜铜铃似的鼓眼一瞪,笑了个僖皮赖脸:“爷奉季都督之命,是来审逆臣贼子尹玉钊的,小哥行行好,放爷进去,行不行。”
  守门的侍卫拿鼻子一嗅,笑道:“世子爷这又是烤鸭又是美酒的,要不,您放过尹玉钊,审小的一回,如何?”
  三个月时间,李少瑜每天都要来一回,回回被拒之门外。忽而大理寺衙署中一声凄惨无比的哀嚎扬天直上,李少瑜叹了口气:“罢,看来老钊是不得活了,爷就坐在这儿吃酒,遥空敬他一盏,只当是给他送行吧。”
  隔着一道高墙,几重院落,大理寺内,季明德穿一件松香色缎面袍子,一手抚着蹀躞带上的坠玉,站在狱署二楼的走廊上,冷眼望着前方。
  少廷和少源俱是牙白面的袍子,一左一右,就站在他身后。
  狱暑的二楼是整个儿相连的,六部九卿俱皆是年青官员,俱皆恭垂双手,将二楼走廊围了个水泄不通。
  院内,青灰色的砖地上一片血肉模糊。正殿檐柱上绑着个年青男子,全/裸,贲张的肌肉与满身浆紫色的鲜血形成鲜明的对比。刚从窖里打出来的,冰冷刺骨的水泼上去,血浆随着水往下滑着,流到青砖地上,流到叫铁琏拴着的狼狗脚边,七八条狼狗汪汪叫着,挣着狗琏往前冲着,竞相舔噬。
  待两桶水泼上去,混身的血浆浅浅褪去,整具极尽男性阳刚之美,瘦削有力的身躯才展露它的原貌。二楼的官员群中起了轻微的噪动,光禄寺卿何积背手捅了捅太常寺卿阮昆腰间的玉带,道:“那玩艺儿还在呢,还是个男人,就不知道皇上一会儿还要不要卸他那玩意儿,尹侍卫好歹也是个真汉子,缺了那二两肉,就真得入宫做内侍了。”
  阮昆道:“这得全看皇上的意思,他杀了荣亲王,理该当诛的,咱们也不好替他求情。”
  舞弄权柄,率河中路军叛乱过的前禁军侍卫长尹玉钊身上淋的,并非自己的血,而是热猪血,猪血喷身,再叫恶狗舔噬。
  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杀也不是刮,而是看着恶狠狠的狼狗冲上来,犬牙大张咬自己的大腿。便尹继业,也没有这样折磨过他。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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