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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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点钱……”少安难为情地说着,用手掌揩了揩永合溅在他脸上的唾沫星子。
  “钱主要有我哩!”你多少出点,在电视剧后面挂个名字,全中国也就知道你了……你如果同意,今冬我带你去一趟省城,见见那位电视台的导演。这也是见世面嘛!怎样?”胡永合问他。
  尽管听起来是些云里雾里的事,但少安又不好拒绝胡永合的好意。他忘不了,在他最倒霉的关键时刻,正是这个人为他伸出了救援之手。哪怕这纯粹是件吃亏事,他也得答应他——他向来是个讲义气的人!
  少安只好为胡永合应承下来。说实话,他自己也被胡永合煽得心里怪热乎的。如果真的投上点资,参加拍《三国演义》电视剧,自己的名字也就能上电视台。再说,电视剧不一定就是赔钱生意!如果赔钱,精明人胡永合也不会白把票子扔给电视台的!
  胡永合和他说定这件事后,声称还要给县委书记张有智汇报他的“计划”,就坐进那辆大卡车的驾驶楼去了原西县城。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胡永合并不知道,张有智同志已经不是原西县县委书记了。
  不久以前,黄原地委出了文件,免掉了他的县委书记职务,任命原团地委书记武惠良为这个县的新任县委书记。据说,有智同志将被安排任原西县人大常委会主任。只是县上有些中层领导担心,弄不好,他在人大代表上很有可能落眩听说新任县委书记是个年轻人,过几天就来上任。被免职的有智病了,正在进行中西医结合治疗。实际上,有智一年四季都在吃药——当然以滋补药为主。
  几年来,原西县各方面的工作一直在全区处于最落后的状态。说实话,责任很大程度上在于县委书记张有智没有一点开拓精神。岂止是没有开拓精神,他连最起码的负责精神也没有!工作应应付付,整天把大夫叫到办公室或家里为他看“脖。
  县长周文龙倒跌跤马趴地扑着抓工作。但因他在文革极“左”时期犯过错误,思想包袱很沉重,整党几乎过不了关。在张有智等人的坚持下,还是给他定了个“犯有一般错误”。
  “一般错误”也是错误,因此小伙子不太敢放开手脚工作。周文龙这几年一直在乡下跑,倒很有些设想,但有智不支持他。常务副县长马国雄又只爱搞些花花哨哨的出风头事,也给他撑不上劲。
  在这种状况下,原西县的工作怎么可能搞上去呢?有些乡镇出了点成绩,主要是那里的干部比较扛硬,和县上几乎没什么相干。
  原西的落后状况有目共睹。中纪委党委高老去年又回了一次家乡,痛心地哀叹:三中全会以来这么多年,原西县大部分老百姓连一孔新窑洞也没建起来!
  如果黄原干部对前任地委书记田福军有意见的话,主要是不满他对张有智的姑息态度。
  应该指出,田福军在这个问题上是有错误的。他明明知道张有智早不宜担当原西县的县委书记,就因为过去个人关系要好而抹不开情面,直到自己调离了黄原,还没有把张有智调换下来,结果使原西县蒙受了重大损失。毫无疑问,尽管田福军在黄原地区普遍受到称赞,但他过去在原西县的威信,由于张有智的问题处理不妥而大大降低了。
  我们无意对田福军求全。只是我们从中再一次看到,作为一个重要领导干部,由于自己的弱点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个人失去威信算得了什么!严重的是,成千上万的人要为他个人的过失而付出惨重的代价!
  不客气地说,田福军这样做对不起他深情热爱的原西人民。他的错误是不能原谅的……福军调进省城后,黄原新任地委书记呼正文一上任,第一个重大的人事变动就是改换原西县委书记。正文过去长时间当过地委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他很熟悉全区的干部情况。客观地说,个人能力田福军要胜过呼正文;但在用人方面,正文比田福军水平高。
  呼正文一上任就撤换张有智不是和福军唱对台戏。实际上,他和福军、有智的个人关系都不错。但不能因个人的关系就把一个县交给亲朋好友去糟践嘛!连自己的父亲和儿子也没这种权利!作为多年搞组织工作的正文,他最反感和痛心现在某些高级干部千方百计利用权力安插自己的亲信和子女当官。这是一切社会风气不正的总根源。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我们自己胡作非为,还在喋喋不休地谈论纠正不正之风,谁都会知道这是庄严的谎话……张有智的下台和新县委书记的任命,在原西县引起了极大的震动。无论干部还是群众,都由衷地欢迎县委“改朝换代”。
  下台的有智同志这次是真的生了勃—不幸的是,这病又是药吃出来的。
  张有智今年五十四岁。
  五十岁左右是人生一个极其重要的时期。俗话说,岁数不饶人,一到这个年龄,人都有一种衰老的感觉,随之生理上也会产生一些重大变化;生理上的变化又会影响心理上的变化。因此,人们通常把这一时期称作男人的“更年期”。我们常常在生活中可以感觉到,并不是进入“更年期”的男人就一定要“变态”。相反,一些进入老年期,却由原来的不可爱变为可爱了。这是一个对自己一生的总结期。人往往到此时才心平气静地回顾自己已经走过的生命历程,洞若观火地审视自己半个世纪生活中的那些失误和不当;同时更广阔和透彻地认识了人生的意义——即所谓“知天命”。因此,这样的人就能在这样的时期极好地调整自己,用更宽容、善良、豁达和优雅的态度对待生活。甚至一个恶人,到此年龄真正总结了他的人生,也可能一改前非,而生出对人和世界的慈爱之心。五十岁六十岁实际上是一个人重新开始生活的另一个起点。
  但也有些人一到这个年龄,却变得不可爱了,甚至叫周围的人感到越来越讨厌。这些人到此年龄,便觉得自己的一生已“大势已去”。想过去,尽是遗撼;望未来,满目黄昏,夕阳西下。因此,他们一方面悲观厌世,做出看透了一切、一切都没意思的超然于世的姿态;另一方面又怀着阴暗的心理妒嫉一切年轻的生命——年轻的人,年轻的生活,年轻的世界,甚至刚出土的青草和枝头上初成的蓓蕾都在妒嫉之例。他们整日被死亡的恐惧折磨着,心里极度的扭曲,在超然于世的外表下又掩盖着贪婪地攫取一切的欲望,想发财,想升官,想女人青睐;即是没有这些安慰自己空荡荡的灵魂,最少也应该得到人们哪怕是虚假的抬举!当看到人们开始讨厌自己的时候,又生硬地要求别人原谅他进入了“更年期”;因为医学上要求男人们要体谅进入“更年期”的妇女……并不是所有进入“知天命”年龄的男人,都具有以上所说的那些状态。实际上,大多数人即是到了这个年龄,仍然一如既往照常工作和生活着。
  张有智的问题倒不全是因他进入了“更年期”。其实,这个人老早就开始变了;变得满腹牢骚,一腔怨气;不谋工作,只谋仕途。而一旦升迁无望,干脆无所用心,在现有的位子上养尊处优,能享受就好好享受!
  他一天首先关心自己的两顿饭,菜要八个,酒要“名优”。有些干部知道他爱“喝两口”,就投其所好,常设家宴款待;有智场场不推,谁请都到,吃喝得天昏地暗,对“美食”之嗜好,大有路易十四之古风!
  县上只一辆“上海”小车最好,当然成了他的专车。即是到城内某干部家赴宴,他也要坐这辆车去——倒不是怕累,而是要显个派头。要办事的人,只要找到那辆车,也就找到了张有智。
  实际上他最化费精力保养自己的身体。不是通过锻炼的方式,而主要是吃滋补药品。人们经常看见他那辆黑色“上海”牌小轿车停在名中医顾健翎老先生的门口。
  前不久,顾老先生到省里去开政协会——他是省政协委员。就在顾老走后的几天里,张有智感到自己四肢无力,甚至腔内象是被挖空似的都没劲把气吸进去了。
  他慌了。顾先生不在,他赶忙让司机把先生的一个“门生”接到自己家里,为他号诊看玻顾先生的门生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大夫,刚从省中医学院毕业。因为他是大学毕业生,尽管人年轻,但张有智还是把他叫来了——他相信学问大,医术也自然高明。这位年轻大夫是本县人。第一次为原西县的“一号人物”看病,不免有点受宠若惊。
  诊断为“气虚”。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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