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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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占龙哈哈一笑,什么叫天灵地宝?有了分水剑在手,划山山开,划地地裂,那还不是想什么有什么,想什么来什么?如今“挑水的扁担、北运河老西瓜、三义庙令旗”均已到手,大事可期,不过这还不够,咱俩得进城走一趟。”
  4.
  邋遢李当初逃难来的天津卫,托半拉破碗沿街乞讨,后来捡了条扁担挑大河为生,披星戴月给人送水,扁担压弯了腰还得赔笑脸,别看他身大力不亏,让找茬儿的地痞无赖揍一顿,屁也不敢放一个。说句不好听的,累死累活干一辈子,连板儿钱都攒不下,死了就是扔野地里喂狗的命。而今时来运转,跟窦占龙去憋宝发财,他邋遢李可长脾气了,车也不好好推,走路大摇大摆、一步三晃,但是身上的行头太寒碜了,您想他一个挑大河送水的,穿得如同臭要饭的乞丐,蓬头垢面,破衣烂衫,却摆架子绷块儿充大爷,好似戏台上的丑角一般,不免引得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窦占龙见状不住摇头,他不想招人眼目,以免因小失大,只好先带邋遢李剃头刮脸,又给他买了身衣裳,虽不是绫罗绸缎,至少干净齐整。俗话说“人配衣裳马配鞍,狗戴铃铛跑得欢”,邋遢李本就是膀阔腰圆的山东大汉,这些年挑河送水也练出来了,细腰乍背扇子面儿的身材,从头到脚一捯饬,也是人五人六的,这一下更是娘娘宫的蒙葫芦——抖起来了。可他犯财迷,终归撇不下穷人的心思,那身旧的也没舍得扔,裹成一团往身后一背,将来也好有个替换。全都拾掇利索了,二人就近在裕兴楼吃饭。窦占龙让伙计在楼上找了个座,先要上一壶香茶,又点了几个灶上的拿手菜,糟溜鱼片、九转大肠、葱烧海参、水晶肘子,全是解馋的,外加一斤肉三鲜的煎饺,这是裕兴楼的招牌,还烫了一壶酒,告诉邋遢李少喝,以免误了大事。邋遢李看着桌子上的酒肉实在绷不住了,一个劲儿地掉眼泪,为什么呢?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在自己脸上掐了一把还挺疼,敢情不是做梦,搁在以前想都不敢想,这不欺祖了吗?抹着眼泪把裤腰带一松,这就招呼上了。窦占龙没动筷子,一边抽烟袋锅子,一边看邋遢李狼吞虎咽。邋遢李可顾不上窦占龙了,用筷子都不解恨,直接伸手抓起来往嘴里塞,肘子就着鱼片、大肠裹着海参,没出息劲儿就别提了。过不多时,跑堂的又端上来一碟子菜,湛清碧绿的碟子,看着就讲究。邋遢李使出“吃一望二眼观三”的本领,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什么也落不下,抻脖瞪眼这么一瞧,碟子当中摆了一根白菜心儿,没切没剁,整个儿的,心道一声没意思,烂白菜帮子我可没少吃,这哪有桌上的大鱼大肉过瘾?却见窦占龙把烟袋锅子往桌上一放,不慌不忙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白菜,放在眼前的吃碟里,细嚼慢咽地吃上了。邋遢李挺纳闷儿,憋宝的窦占龙当真古怪,这么多好吃的不吃,非吃破白菜心儿?
  等吃饱喝足了,邋遢李用手抹了抹嘴头子,打着饱嗝问道:“窦爷,没听说你们憋宝的不能动荤啊,您光吃那碟子白菜,那能解饱吗?”
  窦占龙见盘中还有一片白菜,就推到邋遢李面前,让他尝尝这道“扒白菜”。邋遢李瞧这片白菜倒挺水灵,叶不塌、帮不蔫,白中透绿,翡翠的相仿,当真好看,好看顶什么用?说一千道一万不也是白菜吗?还能比得上肘子?他捏起来往嘴里一放,当场傻眼了,这片白菜入口即化、回味无穷,比大鱼大肉好吃太多了,后悔刚才眼拙没多吃几口。他可不知道,“扒白菜”是裕兴楼看家的本事,这一道菜抵得上一桌燕翅席。看似简单,做起来可麻烦,先用鸡鸭鱼肉、虾段干贝煨成一锅老汤,再滚一锅鸭油,选上等的胶州白菜,仅留中间最嫩的菜心儿,其余的全扔了不要,架在老汤上熏,几时菜心儿上见了水,几时搭下来放进鸭油里炸,火候还得好,不能炸老了,水炸没了立即出锅,再放到老汤上熏,熏完了再炸,如此反复多次,直到把老汤的味道全煨进去,才盛在“雅器”中端上桌。裕兴楼的扒白菜正如窦占龙此人,瞧上去只是个骑毛驴叼烟袋的乡下老赶,却是真人不露相,实有上天入地、开山探海的能为。不过窦占龙并不想跟邋遢李多费口舌,那叫对牛弹琴,瞎耽误工夫,让他尝一口,长长见识就得了,因为邋遢李做梦也梦不到白菜可以这么吃,说了他也明白不了。邋遢李说:“窦爷,我头也剃了,脸也刮了,衣裳也换了,酒饭也吃了,您还带挈我憋宝发财,说句实打实的话,我爹在世时也没对我这么好,我再给您了磕一个吧。”
  窦占龙摆了摆手:“吃饭穿衣何足道哉,这都不值一提,等三岔河口的分水剑到手了,够你胡吃海塞八辈子的。”说罢又掏出一锭银子,吩咐邋遢李去一趟铁匠铺,按他说的长短粗细买一个铁钩子,现打来不及,得买做好的。邋遢李答应一声,揣上银子抱着扁担跑下楼去,他也不傻,窦占龙是个走江湖的,江湖上好人不多、坏人不少,谁知道窦占龙是不是想支开他,万一趁他出去买铁钩子,拿上扁担来个溜之大吉,到时候财没发成,吃饭的家伙也丢了,这就叫“穷生奸计、富长良心”。
  书要简言,邋遢李跑去买了一个铁钩子,带回裕兴楼交给窦占龙。窦占龙也没闲着,吩咐跑堂的准备了一大包烧鸡、酱鸭、猪蹄儿,一大摞葱油饼,一坛子老酒。二人仍是一个骑驴一个推车,直奔鼓楼。
  天津城的鼓楼没有鼓,却高悬一口铜钟,因为钟声传得远,一天鸣钟一百零八响,晨五十四、暮五十四,也有板眼,所谓“紧十八、慢十八、不紧不慢又十八”。整座城楼分三层,一层以青砖砌为方形城墩,四周各开一个拱形的穿心门洞,正对天津城的四个城门,行人车马可以从底下过;二楼供奉观音菩萨、天后圣母、关圣帝君等诸多神明;三层形似城头,高悬一口铜钟。看守鼓楼的官称“老皮袄”,这个称呼怎么来的呢?以前看守鼓楼的皆为老军,没什么累活儿,只是一天敲两遍钟,夜里打个更,给不了几个钱。凡在上头巡夜打更的老军,按例由官府拨发一件皮袄,所以天津卫老百姓将鼓楼的守军称为“老皮袄”。
  窦占龙带邋遢李来到鼓楼,说是来二层神阁烧香还愿,摆出酒肉请几个巡夜的老军大吃大喝,还一人塞了一大锭银子,这是额外的犒赏。守军平时没什么油水,见了酒肉和银子,乐得跟要咬人似的,对窦占龙点头哈腰,连声道谢。窦占龙自称当年许过一桩愿,悬挂铜钟的那条绳钩子已经用了那么多年,说不准哪天会断掉,因此他请人打造了一个上好的铁钩子,想将旧绳钩子换下来,这也是功德一件,万望上下通融则个,遂了他的心愿。几个守军喝得天昏地暗,还得了许多银子,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哪还有不应之理,况且又是一桩好事,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众人一齐动手,换下绳钩子给了窦占龙。
  如此一来,窦占龙又得了一个绳钩子。邋遢李一头雾水,又是酒肉又是银子,只换来悬吊铜钟的绳钩子。要说鼓楼上这口大钟真够个儿,上铸瑞兽云龙,倒覆莲花,挂钟的绳钩子可太寒碜了,虽说够粗也够结实,但是年头太久,已经变了色、起了毛,无非俩大子儿一捆的烂草绳,这玩意儿哪儿没有啊?
  窦占龙走南闯北到处憋宝,怎么会干赔本的买卖?天津城鼓楼上的绳钩子可不一般,据说当初鼓楼中有一面大鼓,但是鼓声传得不远,到了城门口就听不见了,官府决定换成一口铜钟。可也邪门儿,铜钟怎么也铸不成,铸到一半准裂。当时的县太爷信奉灰大姑——一个顶仙的婆子,备下大礼上门求教,灰大姑给官府出了个主意,要说这个法子可太缺德了,选一对童男童女扔进铜水,铜钟一定可以铸成。县太爷交差心切,又怕老百姓传谣言,说什么当官的贪腐无德,触怒了上苍,以至于连口铜钟也铸不成,这个话要是传出去,他这个官还当不当了?就命手下人到鲶鱼窝买了两个孩子,扔到煮铜水的大锅之中,一瞬间就化没了,当真是惨不忍睹。还别说,真应了灰大姑之言,用上这个邪法之后,铜钟就铸成了。孩子的爹娘听到敲钟的声响,如同刀子剜心一样,转天就在鼓楼的门洞子上自缢而亡。鼓楼从此闹上鬼了,老百姓们离近了听这个钟声,总是回荡着一个“鞋”的尾音,因为把两个孩子往铜水锅里扔的时候,女孩掉落了一只鞋,所以阴魂不散,还在找那只鞋。县太爷得知这个传言坐不住了,来到鼓楼下这么一听,可没从钟声中听出这个“鞋”字,却听出一个凄厉的“杀”字,连惊带吓一口气没缓上来,两腿一蹬见了阎王。继任的官员经高人指点,将挂钟的链子换成了一根草绳,这个地方才太平。皆因这草绳不是寻常的绳子,而是一条草龙,犯了天条被贬来吊钟,才把阴魂压下去。分水剑是镇河之宝,剑气斩人于无形,血肉之躯近之不能,取宝非用这个绳钩子不可。
  而今凑齐了“扁担、绳钩、西瓜、令旗”,窦占龙却不上三岔河口憋宝,按他的话说,分水剑有水府中龙兵把守,还得准备阴兵鬼将助阵,方保万无一失。
  邋遢李但觉窦占龙所言匪夷所思,“扁担、绳钩、西瓜、令旗”好找,都是阳世上的东西,阴兵鬼将如何搬请?
  5.
  邋遢李已经摸透了窦占龙的脾气,此人行踪诡秘,说话云里雾里,让人摸不着头脑,岂是我一个挑河送水的大老粗所能领会?问了也是白问,说了我也不见得明白,反正下河取宝,得了分水剑有我一份,眼下全听他的便是,就跟在窦占龙后头,来到河边一处大车店住下。窦占龙又掏出银子,吩咐邋遢李连夜进城,采买八百对纸人纸马,一人一马为一对,可不是出殡用的童男童女、牛马轿夫,皆要全身披挂、青面獠牙,此乃八百阴兵。再来一十二个鬼将,个头要比阴兵大出一倍,胯下麒麟兽,也是怎么吓人怎么扎,从头到脚顶盔掼甲、罩袍束带。按十二面三角令旗的颜色,鬼将身上的甲胄也分成十二色。阴兵鬼将不能空着手,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带尖儿的、带刺儿的、带棱儿的、带刃儿的、带绳儿的、带链儿的、带倒钩儿的、带峨嵋刺儿的,有什么是什么,一概手持兵刃,当然也是纸糊的。过三天是七月十五,民间俗传七月为鬼月,七月十五这天为鬼节,那一天烧纸的人最多,到时候你把八百阴兵舍给天津城烧纸的老百姓,再找一条船,把十二鬼将摆在船上,等到天黑之后,你听我招呼,咱们下三岔河口取宝发财。
  邋遢李听得目瞪口呆:“窦爷,您了醒醒盹儿,我找十家扎彩铺连灯彻夜干上三天,可也凑不齐八百对纸人纸马,这不睁眼说梦话吗?宽限我十天半个月行不行?”
  窦占龙说:“一般的扎彩铺子不成,你去城隍庙门口,找扎纸人的张瞎子,三天之内准能做完。”
  当时的城隍庙已经破败了,不过还有个庙祝,人称张瞎子,本名张立三,天津卫人称“立爷”,响当当的人物字号,别看立爷叫瞎子,但是人瞎心不瞎,扎彩裱糊的手艺没的说,睁眼的也比不了。不过十家扎彩铺子忙活三天,也扎不出八百阴兵十二鬼将,张瞎子一个瞽目之人,能干得了这个活儿?邋遢李将信将疑,按照窦占龙的交代,带上银子进了城,在西北角城隍庙找到张瞎子,一问这个活儿可以干,他心里才踏实,给完银子回到大车店闭门不出,往炕上一躺呼呼大睡,吃饭自有伙计来送,吃了睡、睡了吃,只在屋中养精蓄锐。
  三天之后七月十五正日子,邋遢李先去骡马市雇了大车,下半晌来到城隍庙,八百对纸人纸马外加十二个大鬼全扎好了,一个挨一个,一个摞一个,密密匝匝摆在大门口,有很多老百姓挤在周围看热闹,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往常烧的扎纸无非童男童女、轿子牛马,这怎么全是横眉立目的兵将,免不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邋遢李暗暗吃惊,搁在寻常的扎彩铺,别说扎八百多对纸人纸马,仅就这些坯子,没个二三十天也做不完。城隍庙的张瞎子双目失明,半点光亮也看不见,却在三天之内扎成了八百阴兵十二鬼将,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手里拿的、胯下骑的,一件不缺,半件不少。张瞎子的手艺也厉害,纸人纸马俱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十二鬼将面目狰狞、杀气腾腾,何以见得?有赞为证“乌金盔盔分八卦、锁子甲甲扣金锁、护心镜胸前紧挂、飞虎旗背后分插、宝雕弓铜头铁把、狼牙箭箭穿梨花;面似红铜鸭蛋眼、满口钢髯连鬓毛、长相怪须发倒卷、血盆口紧衬獠牙。”
  邋遢李招呼周围看热闹的,说有一位姓窦的财主爷行善,在天津城舍八百对纸人纸马,有要的但取无妨。围观的老百姓们一听,反正今夜晚间也得烧纸,既然有财主爷舍纸扎,不拿白不拿,你一个我一个,没用多大一会儿,纸人纸马就被搬了一空,八百对是不少,可架不住人多。您还放心,没有占这个便宜的,夜里不烧纸的谁也不会搬这玩意儿回家,不当吃不当喝也换不了钱,摆在门口能把走夜路的吓一跟头。舍完八百对纸人纸马,邋遢李让车把式将十二个大鬼装上,他进城隍庙对张瞎子道谢。张瞎子冷笑了一声:“我扎纸人无非挣钱糊口,你出的是银子,我卖的是手艺,无亏无欠,不必言谢,可你置办这些东西干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按说我不该多嘴,可我多劝你一句,镇河之宝一旦让人取走,天津城就会发大水,全城都得淹了,那得死多少人?干这等瞒心昧己的勾当,不怕遭报应吗?”
  邋遢李当场一愣,让张瞎子几句话说得心中忐忑,惴惴不安,他肚子里有鬼,不敢在张瞎子面前多说,匆匆忙忙作了个揖,带上大车离开城隍庙,出北大关直奔三岔河口,一路上心里直犯嘀咕。到地方一看,窦占龙已经把船赁好了,正在一旁等他,俩人把十二个顶盔掼甲的鬼将抬上船,“西瓜、令旗、绳钩、扁担”全带上,只等天黑了动手。入夜之后,城里城外到处都有烧纸的,火光此起彼伏,窦占龙舍出去的八百对纸人纸马也在其中。邋遢李和窦占龙带了一船纸人,来到三条大河相交之处。天上的月亮忽明忽暗,十二个纸扎的鬼将五颜六色,直愣愣戳在船上,青面獠牙,各不相同,深夜看来,甚是可怖。
  窦占龙点上烟袋锅子,估摸时辰差不多了,借火头燃起十二鬼将,纸人纸马沾上火就着,风助火势、火趁风威,火苗子冲天贯月,蹿起一丈多高,转眼烧成了一片。纸灰化成一缕缕黑烟,涌在半空挡住了月光。隐隐却听得火光中传来厮杀之声,人马杂沓,刀来枪往,剑戟相接,铿锵之声不绝于耳,似有千军万马厮杀在了一处。
  6.
  窦占龙一直竖着耳朵,两眼盯在虚空之中,见时机已到,抬鞋底子磕灭了烟袋锅,整了整衣襟,拽了拽袖子,浑身上下收拾利落了,再次叮嘱邋遢李:“我带上扁担绳钩、骑西瓜下河取宝,你须助我一臂之力,瞧见水中伸出什么颜色的手,就将该色令旗递在手中,递完十二面令旗,分水剑就到手了,到时候要什么有什么,可千万别有差错,否则我难逃一死,你也别想发财了!”说罢手持扁担、肩挎绳钩,骑瓜入水,转眼沉入河底没了踪迹。
  邋遢李捏着一把冷汗,抻长脖子等了多时,忽见河水往两旁分开,从中伸出一只白色的大手,同时射出一道白光,明晃晃夺人二目,刺得他俩眼生疼。窦占龙下水之前说了,会从河中伸出手来要旗子,可没说手有这么大,真把邋遢李吓了一跳,他发财心切不敢怠慢,赶紧把白色的令旗递过去。那只大手接住令旗没入河中,也将那道白光挡了下去。邋遢李惊魂未定,没等他缓过神儿来,又从河中伸出一只青色的大手,带起一道青光,晃得他睁不开眼,邋遢李忙将青色令旗递在手中,把那道青光挡回了河底。但见三岔河口无风起浪,翻涌如沸,跟开了锅似的,邋遢李递一面令旗,心中便多怕一分,他一个挑大河送水的,何曾见过这等阵势,忽然想起张瞎子的话,一旦取走镇河的分水剑,天津城就会发大水,那得死多少人?纵然发了大财,怕也躲不过天打雷劈!
  正当胡思乱想之际,河水中又伸出一只红手,邋遢李心中慌乱,误将紫色令旗投了下去,当时就知道完了。三岔河口的风浪随即平复,皓月当头,乌云散尽,他低头一看,窦占龙被分水剑斩成两半,尸首已经浮了上来。邋遢李魂飞胆丧,再后悔可也来不及了,收了窦占龙的尸首和那条扁担,连夜找个地方埋了死人,三行鼻涕两行泪地哭了一场,无奈回到河边的破窝棚,仍旧在天津城挑河送水,饥一顿饱一顿地过穷日子,再也不敢动下河取宝的念头。几年后他在河边挑水,又瞧见了骑黑驴的窦占龙,还以为撞见鬼了,吓得屁滚尿流,却不知窦占龙乃龙虎山五雷殿的金蟾借壳成形,一辈子要躲九死十三灾,死在三岔河口的只是一个分身,应这一劫而已。
  天津卫这个地方说野书的最多,“邋遢李憋宝”这段书传得很广,几乎人尽皆知。有人问起过邋遢李,是否真有此事?邋遢李却闷不吭声,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一个字也不提。很可能是说书的信口胡编,挖苦邋遢李这个穷汉妄想发财。而今邋遢李又让大白脸一脚踩死,再想问也问不出了。
  刘横顺从来不信这套,天津卫有水警,经常在三岔河口打捞死尸,又不是没人下去过,河底下哪有什么分水剑和老龙?魔古道虚张声势,只是掩人耳目罢了,一定另有所图,必须尽快将旁门左道一网打尽,免得再祸害老百姓。
  李老道一捋长髯,口诵一声道号:“无量天尊,大白脸、钻天豹、五斗圣姑、狐狸童子全死在了你手上,不用你找魔古道的人,魔古道的人也会来找你,不将你置于死地,他们什么也干不成。”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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