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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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傩师满脸的凝重,这情形让他体会到对手意志的坚强和生命力的强悍,而且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还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坚强的意志和强悍的生命。面对这样的对手,面对如此锲而不舍的尸群,大傩师只能边念着经文边非常缓慢地往后退却,那情形就仿佛是他用无形的绳索牵拉着这大片的尸群。
  狂尸已经开始往院门中挤入,虽然半子德院的院门是与马道相接,可以直接进出双驾辕的马车,但几百个狂尸都要往里进,难免显得院门太小了。
  最前面几十个爬行的狂尸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入到院子里。随着它们的进入,两种声调的诵经声顿时变得更加高亢有力,就如起伏的浪涛一般。但是就这两种念经声相比,大傩师刚劲、硬朗的声调已经开始显得有些急促慌乱了,而另一个高手的声调则更加沉稳流畅、收舒自如。由此可见另一个高手的功底造诣要高出大傩师不止一筹。
  此时院子里面的蓝色火焰已经升腾到两丈多了,比平常的大树还高,真的就像一朵从高墙中绽放而出的巨大莲花。
  伏魔莲
  齐君元觉出那朵大火莲跳动了几下,但火苗出现些跳动他认为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可紧随着火苗的这几下跳动,却出现了非常不正常的现象。那些比大树还高的火焰朝着半子德大门齐齐倾倒,就像一片被大风刮折的大旗。蓝色的火苗横着飘飞,并且剧烈地颤抖、滚动着,就仿佛要从燃起的源头挣脱一般。齐君元一下子就惊愣了,害怕了,因为这火焰给了他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感觉这诡异、变形的蓝色火莲是有生命,而且满含着愤怒和残酷。
  倒下的火焰马上重新竖直了起来,依旧恢复成一个形状很正的莲花。但诡异的火焰也真的挣脱出去,而且也真的变了形,不再是莲花或花瓣,而是人。
  几百个人形一样的蓝色火焰在半子德院门内外一起飘飞起来、滚动起来。
  火焰的倾倒是为了点燃。很奇怪的是,没有劲风吹动火苗,也没有特别的引燃物,只有狂尸在靠近。而且还没等那些狂尸靠近火莲,火苗便齐刷刷地主动弯腰俯身与之亲近。狂尸不是干柴,没碰油料,但被这种火焰沾上后特别易燃,才点着几个,火焰便沿着尸群往外蔓延开来,将狂尸群全都点燃。
  “伏魔天火莲”,是密宗祛邪除魔的正宗法门。三阶绽莲,三圈莲瓣,高低错落有致。技法上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就是在院中有人配合大傩师手势的指示加油燃火而已。但其顺序却是按伏魔莲花净力成势的规律,应合了“慈悲心、伏魔力,三静三提升方达圆满”。
  而所谓的“伏魔天火”其实应该叫“极净之火”,那蓝色的高大火焰,其色如天空般洁净,燃后无烟无垢。要燃起这种火焰需要用的是“清莲佛油”,此佛油是采用多种油料调制而成,其配方在元朝之前就已经失传。民国初,川贵交界处的翠云沟寨发生过“蓝焰空谷”事件,无名之火烧死了满寨子的男女老少。后来据民间案狱高手调查和推断,可能就是因为在祭祀中试用了他们自己研配的“清莲佛油”,结果由于配方和配制方法都不正确,这才导致如此大的灾难。
  “清莲佛油”不但洁净至极,而且具有一个奇异的特性。当邪晦之物接近火焰时,火苗会自动趋倾过去将邪晦物引燃。而“清莲佛油”配合了“伏魔天火莲”的法门后,其引燃的火焰中始终会有伏魔莲花净力作用。可压住邪晦之物燃烧,轻易无法扑灭,更没有逃脱和反扑的机会。
  整个尸群都被“清莲佛油”的蓝色火焰覆盖了。而那些蓝色火苗不仅是附着在狂尸的身上燃烧,还利用一些途径往狂尸的身体里面钻,这可能是因为狂尸的身体内部更加污浊邪晦。火苗都是通过尸体上的洞眼伤口、七窍谷道进入身体内部的,就仿佛里面有种吸力,可以将蓝火苗捋成股、捻成尖往里吸入。不过所有尸体的嘴巴始终都闭得紧紧的,不曾让火苗由此进入。
  狂尸的嘴巴不张开也没什么不正常,因为尸体是不需要呼吸和进食的,只有要撕咬目标时才会张开。但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很快那些狂尸的嘴巴就已经很不正常地张开了,而且张得很大很大。虽然大张的嘴巴没有声音发出,不过从张开的形状上辨别,很像是在惨呼。
  大张开的嘴巴依旧没有吸入火苗,不但没有吸入反而还喷出了火苗。喷出的火苗和吸入的一样,也是蓝色的。稍有点不同的是在蓝色中间还有一朵橘色火光,看着像是一个燃烧的纸团。
  准确说那应该是一个纸角,符纸叠成的纸角。言家人最早赶尸不是将符纸贴在额头上的,而是叠成纸角塞入口中。纸三角的顶角压舌下,下面两角用上下牙咬住。符纸放在尸体口中有两个好处,一个是不容易掉落,特别是在斗尸的时候,即便张口撕咬,短暂的咬合动作也不会让其移位或掉出。另外,这纸符其实又叫渡气符,其功用是要给尸体一定的气性,这样才能驱使其进行连贯的动作。
  金针血线被“黏蝶以及蕊”粘走,狂尸失去血性。“双重梵音震”,震慑驱尸铃把头的心念,让其内元混乱,心神被制,无法及时驱动尸群进行相应的变化。最后再用“伏魔天火莲”,让天火主动点燃邪晦,并且顺邪晦之物蔓延。这样“清莲佛油”的燃烧力既可以由外而内将泥丸宫处金针烧熔,又可以从其他途径进入狂死身体的内部,由内而外烧毁驱尸口中符纸。
  于是尸不再受驱,尸体还是尸体,而且是正在燃烧成灰的尸体。驱尸人也将不再是驱尸人,付诸心血意念的金针血线被破,内元、心神被制,符咒驱动力倒冲。种种沉重打击让驱尸的铃把头从一个尸体的操控者快速向一具尸体转变。
  狂尸斗鬼卒,表面看着鬼卒未能斗过狂尸,但实际上是狂尸的操控者未曾斗过鬼卒的操控者。这也说明了一点,懂得某种法术的职业者与以施用法术为职业的法师之间始终有着很大差距。
  失去操纵力的尸体大部分都倒下了,但仍有许多呈站立状态在那里燃烧,就像一支支人形的火把。而已然确定狂尸处于败局之后,东贤山庄以及半子德院中不停有火堆和油灯燃起。原有的照明和尸体燃烧的临时火光加在一起,把整个庄子照耀得非常明亮。这些跳动的火光同时也将房屋树木等物体的影子映照在周围山崖峭壁上,犹如晃动着的巨大鬼影,让人觉得诡异和心慌。而更让人感觉诡异和难受的,是那些持续燃烧久不熄灭的幽蓝火苗,以及火苗燃烧之后弥漫而起的浓重尸臭。
  诡异之景必见诡异之事,诡异之事必显诡异之人!
  一个和那些狂尸姿势很接近的躯体,孤独地站在燃烧着的尸群背后。按理说这躯体的姿态应该比失去操控的狂尸更加扭曲,所不同的是他身上没有蓝色的火苗,只有两朵红色的火苗。那是一双血红的眼睛,而这双眼睛正是属于驱赶狂尸的言家铃把头。他以如此扭曲的身躯站立,以如此可怕的血眼注视,是在酝酿着什么?还是要做出什么决断吗?
  就在各种灯火照明亮起之后的瞬间,齐君元感觉自己的视线范围里的某处景象恍惚了一下。这恍惚不是由于光线的变化,而是因为形态的改变或物体的移动。于是他迅速集中注意力找寻,却发现刚才的恍惚已经消失。无法确定是哪一处又是哪一物,可能是某间民房、某个墙壁、某棵大树,或者某块农田。
  “叮当……,叮当……”齐君元找寻的视线很快被铜铃声吸引回来。铜铃声很缓慢,是因为摇动铜铃的躯体运动得很艰难。但扭曲的躯体很坚定地克服着各种艰难,并且随着他的努力,身体逐渐冲破痛苦的极限,顽强地舒展开来。
  “叮当、叮当……”铃声快了起来、流畅起来,扭曲弯腰的身体重新挺立起来,高昂起来。
  见到这种情形不止齐君元感到惊奇,那大傩师以及东贤山庄的其他高手更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已经确定的胜局,明明已经颓弱趋死的对手,却未曾想到他能挺身再战,将对局的胜负结局变得扑朔迷离。
  不过现在所有的狂尸都已经失去了用以控制的符咒和金针,并且处于被燃烧的状态。就算铃把头的意志和体力都能强撑下去,可只会驱动尸群的他还能以何为战?
  不过江湖中久走的行家都心中清楚,不知道他以何为战便越发地可怕。生死对决,最危险的不是对手技高,而是不知道对手会出什么招。
  本来“双重梵音震”的念诵声已经轻弱了,现在却被迫再次提升起来。仔细听的话,可以辨出那两种念诵声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清亮了,很明显出现了沙哑的余音。
  “死者为大,众生让道,行随我意,铃引经报,尘为世土,掩身魂消……”那铃把头也开始大声念诵经文,虽然音量气势无法与大傩师那边的两人相比,但吐字和声调却坚定而凶狠,就像一口一口咬嚼着什么。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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