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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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今日把所有的心思暗意都说开了,柳卿卿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依望听完低头望了望自己朴素简单的外服,他每次来都会特意换成普通衣衫,偶尔还穿奴仆下人的样式,瞧着便真如他当初所说,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奴。
  若他真是个普通的家奴那该是多好的事情。
  依望的心情瞬间复杂,没再说话。
  见他沉默下来,柳卿卿也不再提,只转过头继续专心画伞,却是半盏茶后忽听他破釜沉舟似的语气飘出一句:“我是太监。”
  柳卿卿画伞的手一住,随后顺其自然的下笔转折,叁两笔落下一朵盛放极致的白玉海棠,之后心里不安的依望方听到她回了一个稳稳的嗯字。
  正准备接受一切结果的依望顿时睁大了眼瞪住她,嗯就完了?是他见识太少了,还是这个女子缺了心,喜欢上了一个太监都算不得点大事?!
  “其实……把你带回来的当晚我就知道了。”
  这话一出,旁边的依望立时眼神如箭的穿过她,柳卿卿再镇定从容也装不了无事的遮掩过去,索性回过头看着他有些忏愧的坦诚说道,“那会儿你伤的很重,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别处受伤,而且你全身湿透,我只能把你脱的……然后烫干了再给你穿回去。”
  想着这事都说了,别的也不算什么,她再坦诚道:“那甜水巷里也来过几位客人,我打听过,那里有两位何家,其中一个何家就是宫里的公公置办的外宅,所以我一直都知道你的身份。”
  依望先是大惊,随后就脸色通红的下意识按住了领口,霎时目光恼怒且震惊的紧盯着她不能移开。
  恼怒自然不必多说,他震惊的却不是为着她去打听过何家,而是她竟然遇见自己的初晚就把他……扒的精光!
  这是什么奇女子,把一个初见的男子带回了家中不说,竟然还能毫无顾忌的做了这种事!就算大楚魏朝的风气再开明,女子再行为奔放,却没几个能如她一般全然视女子的名誉如无物呀!
  换谁知道了这事,定都要大肆谩骂于她不知廉耻,伤风败俗!
  可依望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似乎想开口指责她,一时半会的竟不知如何指责她,毕竟那时她都是为了救他。
  “你是不是想骂我不知廉耻,无礼下贱?”依望的情态她都看尽眼里,柳卿卿便笑微微的问他,语中除了对他的歉然愧疚,竟是一点看不出来紧张与慌乱。
  她明白他心中的愤怒,她以前就听别人说起过,说太监是少了二两肉的人,因此一向最看重那具残缺的身子,连近身都不喜常与人靠近,而他却被她看的透彻,还被她瞒了这么久,当然气的快炸了。
  依望抿唇没答,眼瞳很深,看不出是怒是怨。
  看毕,柳卿卿就微微垂了眼,始终奇异的平淡无常,语气素淡的接下去:“你想骂就骂吧,以前没少人这么说过我,不差你一个。”
  柔柔的嗓音细哑轻缓,竟透着几分苦意与悲戚,素日她是那般坚强自立的女子,寒霜不能弯折梅骨,却又不失温婉大气,这听着更是教人心怜。
  听罢,依望这才想起来面前的女子是独身开的店铺,迎来送往的多是男子,日日抛头露面的开门做生意,难免会招来旁人的非议议论,或许还有恶意中伤与地痞欺压。
  有人的地方,就有各种各样的矛盾纠纷。
  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却坚持撑了下来,独独那份韧劲就有多少人比之不得,跟她这么一比,他只是被看了下身体只是件区区小事了。
  何况当时若非有她,他或许死在了那里也说不定,怎可恩将仇报的反过来责怪她呢!
  不过被看了眼而已,又没掉块肉,吃过亏的,天大的救命之恩与之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依望刚自顾自劝的想开了些,接着又听她缓缓叙述道:“父母忽然病逝,又无兄弟亲友,我只得一个人过日子,提不动重物,干不了困活,几乎百无一用,用完了父母留下的余钱,差点饿死。”
  想到那时的道路艰难,她不尽苦涩的微微勾唇,笑容浅淡的几乎看不见。
  这么多年过来早就放下当初那些事,也习惯不落人前,她不愿当着依望的面显露太多软弱,好似身世多么可怜凄惨,受人同情,便提笔在画到一半的伞面上补着银霜落雪。
  补了几笔后平静许多,方徐徐说道:“幸而两只手算是灵巧,丹青山水皆是画得尚可,但我没有生意来源,初时只好上了窑坊倌馆给歌妓小倌们画扇子,攒足银两后才能开了这家伞坊,因此而坏了名声,没谁愿意和我这个混迹红尘的女子亲近,所以我至今仍是一人。”
  这女子说到后面时语气沉稳平淡,好似说的是别人家的故事,把当初的苦难袅袅几笔简单带过,依望听着的心不禁跟着一揪一揪的泛疼,亦是明白过来为何她区区一介弱女子敢把在雨夜里遇到了满身鲜血的人带回家,还悉心养护着。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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