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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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里提前加好了药汤,深棕色的汤汁化成了淡棕色,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中药材的气息。
  谈一鸣就蹲在水盆旁,看着向猜把那双遍布伤疤的双脚,探入了药汤之中。
  “嘶……”男孩下意识地吸了口气。
  “很烫?”谈一鸣赶忙问。
  “有点儿烫,不过一会儿就应该好了。”向猜不习惯被谈一鸣这样盯视着,他有些紧张,右脚蹭了蹭左脚脚背。
  可谈一鸣却误会了他的动作,“伤口很痒?”
  “怎么会。”向猜无奈,“这都是很多年前的老伤了,哪里会痒?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只有下雨下雪的时候才会有些疼。”
  这就是骨折的后遗症,即使骨头长好,但遇到阴天,伤口周围都会隐隐作痛。尤其像向猜这样伤疤压着伤疤,那种痛感,简直像是把双脚塞进了冰窟一般,刺骨钻心。
  “下雨,下雪……”谈一鸣喃喃。
  ——今夜就在下雪。
  在普通人眼里,跨年夜下雪是浪漫,可是对于向猜来说,却是每一秒都加诸在他双脚上的酷刑。
  谈一鸣又想起,之前《初恋要趁现在》出了舞台事故,向猜从成都飞回华城救急。落地当天华城下了大雨,向猜到了剧场之后没有一分钟休息,化完妆就急忙上台,又唱又跳两个小时,最后那支舞蹈还有难度系数很高的托举……
  谈一鸣问他:“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你不疼吗?”
  “疼啊,当然疼啊。”向猜笑了笑,“可是疼多了,就习惯了。”
  他宛如行走在刀尖上的小美人鱼,他习惯了微笑,也习惯了疼痛。
  谈一鸣的喉头滚动,发出一声沉重的哽咽。
  “你知道人的足部有多少根骨头吗?”男孩垂眸,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双脚。他弯下腰,手掌探入药汤之中。他自问自答:“26根。”
  药汤是半透明的浅棕色,可以清楚地看到,男孩的手指缓缓地搭在了自己右脚最长的那条伤疤上。
  向猜的手指压在第二根跖骨处。“这里断成了三截。”
  然后是脚面。“这里有两根钢钉。”
  紧接着是脚跟。“根骨粉碎性骨折,医生光是挑骨渣就挑了很久。”
  他的手又缓缓上移,落在脚踝上:“这里骨痂很厚,天气一冷就刺痛。”
  最后,他的手圈住了自己的脚腕,大拇指摩挲着跟腱部位:“这个位置的手术做了两场,第一场失败了,第二场才让我重新站起来。”
  这是他头一次向别人提及那段往事,他以为自己会哭,会牙齿打颤……可是没有,统统没有。
  他语气平静,平静到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他讲了很多很多。他讲了充满争吵的家庭,讲了欠下赌债的父母,讲了那辆撞倒他又从他双脚反复碾过的肇事车。
  他曾经是学校的骄傲,他被同学们亲切地称为芭蕾舞小王子,可当他从病床上苏醒时,他却失去了一切。
  那一年,向猜从天空跌落谷底,他明明是一只可以翱翔天空的天鹅,可他却忘记要如何扇动翅膀。
  谈一鸣望着向猜的面庞,很想替他擦擦眼泪,结果却发现落泪的人居然是他自己。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不该贸然送出这份礼物,他更不该挑起男孩惨痛的回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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